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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估了它的敏锐程度。
我的确怕它。
那种与生俱来的,对天敌的畏惧感早已写在我的蘑菇基因之中,它无缘无故的温和,只能让它草食动物的恶名更为昭著。
我用我粗浅的生存智慧提防着它。
它的作息出奇规律,每天七点起床,叫醒我去晨跑。
我被关久了,体能退化,跑不过这种身型矫健的哺乳动物,只能像根小鹿尾巴那样缀在后头。
它给我买了一对护膝,是我惯用的牌子,我光着两条腿穿着,回来都被汗浸湿了,一时扒拉不下来。
它让我坐在沙发上,伸着小腿,它的手指贴着我腿弯通红的皮肤,艰难地推进,湿透的护膝绷得很紧,像条毛刺刺的厚舌头,把我和它嗦在一起。
我对被动的亲密接触有点阴影,像被鹿舔过的嫩叶那样,下意识地蹬了它一下。
它愣了一下,飞快抽出了手指,向我说抱歉。
坦坦荡荡,丝毫不逾矩。
我为我的本能而羞耻,但本能就是天生如此,谈何自制。
它的领地意识很强,书房的门时常紧闭着,出来的时候皮肤上有一股毛茸茸的草料味,我合理怀疑它在里面偷偷吃草。
下午它进书房的时候,我就趴在客厅沙发上研究蘑菇图鉴。
它做了不少笔记,我发现它对各类毒蕈了如前蹄,有不少菌类的学名还是它亲自翻译的,估计精心钻研过菜谱。
我遇到面善的蘑菇,就留到晚上去请教它。
它温和地看着我,夸我聪明。
鹿是不会说谎的,我一度信以为真。
它饮食素净,很少沾荤腥,进食的时候格外端庄,那张覆盖着细腻白毛的鹿嘴矜持地抿着,能看到一点色泽很淡的嘴唇,几乎没有咀嚼声。
拌在黑醋里的奶油生菜和榆黄菇被这猎食者蚕食殆尽。
它的鹿须上沾了点融化的奶油。
它不太喜欢吃榆黄菇,把它们都挑出来了,但还是皱着眉头,遵循生物本能。
我看得呆了。
“在看什么?”
它放下叉子,给我夹了筷鹿肉炖栗子。
我哆哆嗦嗦地,跟它易子而食。
它看着我,眼睛很深,透出草食动物特有的,碧叶青风般的柔和意味。
我明知那是从无数淡青色的伤口里浸染出来的,但还是忍不住沉浸在这纯然无害的温和之中。
我忍不住放下筷子,把脸贴在它的前肢上,蹭了蹭,人形的手臂并没有毛绒绒的触感,但是柔韧温热得像缎子,能感受到并不夸张的肌肉线条。
我小心翼翼地,把自己送进了鹿嘴里。
灯光虚虚地投下晕圈。
它的毛尖又在泛着清冽的光。
这毛脸雷公嘴的美男子,因此显得分外迷人。
我仰着头看他,头发垂在它手背上,脸颊热得惊人,大概又是婴儿脸颊那样皱巴巴的粉红色,鼻子尖还冒了点细汗。
它突然惊醒,抽回了手,眼睛里的意乱情迷还没有消退殆尽。
我像一枚狼狈的浆果那样坠落在桌面上,满桌碗碟砰砰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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