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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沣没有回答林勰的问题,反而没头没脑地说了句:“子修,这几个人,非杀不可。”
外人如何指摘他都无所谓,身边亲近之人,他仍想为自己辩解一句。
林勰听了这话,没吭声。
他与谢沣总角相识,再了解鸣苍不过。
因为经历、也因为身世,鸣苍的个性是有些割裂、冲突的,尽管在自己看来,这样的割裂算不得缺点,甚至不会觉得矛盾。
自幼习儒,将读书习字、诗书载道看得极为重要,却又能毅然弃笔从戎,刀枪箭矢里一呆就是几年。
三岁就起始的孔孟之学虽未将他滋养成什么大善人,却也不会让他视人性命若草芥,要说起在战场上杀的人,那海了去了,但下了战场后,这般杀戮,是第一次。
“我晓得的,东宫的人嘛,杀便杀了,今日不是他们死,明日便是咱们亡。”
林勰道。
“不单如此,”
谢沣仰瞧着顶帐,眸色渐暗,“寻氏一门于我有恩,这几人,杀了寻月棠的父母,又险些将寻月棠置于死地,这是仇,我该当替他们报。”
更何况,他曾与那两个婆子在安乐侯寿宴上打过次照面,若是被认出,后患无穷。
“什么恩情?”
林勰一听这话来了劲,也不翘着二郎腿装大爷了,当即除靴上榻,侧卧下去,支着脑袋戳了戳谢沣,“快些与我详细说说。”
“七年前,我曾随邱先生南下游学,你可还记得?”
“记得呢,”
林勰点头,“我本也想随你同去,但功课跟不上,被我爹强行锁家里了。”
“彼时,津河大水,沿岸发了时疫,流民四窜。
我与先生在途中遇见几波难民,”
谢沣自嘲笑笑,“那时我体质虚弱,便染了病。”
“那时正忙着案前苦读呢,学的功夫也大多撂下,大家都是如此,”
林勰拍了拍他。
“待我们进了郓州境内我才发病,高热不退,”
谢沣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那时郓州与幽州接壤的郡县皆已闭了城,各郡医馆人满为患,先生带着我,四处寻医无果。
后来,先生忆起还有个同窗在郓州济水县任县令,便带我前去投奔。
其实当时也未抱太大希望,瘟疫猛于虎,无人愿意为个同窗的学生犯险。
但寻家老爷不单收留了我们,还请了大夫上门诊治,我在寻府待了月余,病愈道别时,他们连谢银都未收。”
那时谢沣尚未及加冠的年岁,病隙除了读书,便是透过窗栅向外看,有喜鹊落到了院中的梧桐树上,隔壁的狸花猫沿着院墙散步,桂花开了,一树金黄,满室盈香......
看得最多的却是寻月棠与她兄长寻峥。
寻月棠总用红绦扎一对双丫髻,在院里跑来跑去,围着她兄长叽叽喳喳,比树上的喜鹊还聒噪几分,一向喜静的谢沣却出奇地爱看她兄妹一道玩耍。
那时的寻月棠便已经喜欢折腾吃食了,点心做好总先给练武的哥哥送去,要他变着花样地夸才行。
余下的那些便给父母、仆人还有自己这个客人。
虽比不上现在的手艺,却也美味。
在寻府养病的日子,是他游学期间吃得最好的几日。
那时夏日,日头颇高,谢沣能瞧得见寻月棠鼻尖一颗殷红小痣,寻峥总爱拧她鼻尖,碰一下便哭,见她哭,寻峥便拉着她上街买些小玩意儿赔罪。
说起来,寻月棠的母亲也是寻老爷的继室,她与兄长也是同父异母,可怎么兄妹关系就能如此融洽呢?
谢沣那是还未多晓事,就总想到陆见瑶,那个形如陌路的同父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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