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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海照常回了家。
他其实并不怎么把自己的公寓称之为家,尽管他已经在这里住了许多个春夏秋冬。
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洛海撞见了帕西法太太,帕西法太太穿了一件厚厚的乳白色大衣,把她肥硕的身材裹得像个露馅的汤圆。
那只斗牛犬傲气凛然地跟在主人身后,一看见洛海就开始呲牙。
洛海没理狗也没理人,径直上了楼,把玄关大门在身后关上。
屋子里很安静,一片漆黑,除他以外,一个活物也没有。
洛海静静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伸手打开灯,开始换鞋。
他在想什么呢。
-
夜很安静,月色很好,正是一个月里月亮最圆最亮的那天。
洛海坐在书桌前处理最后几个案子,窗帘拉开一半,窗外的树影在风中影影绰绰地晃动,与那银白色的圆月一起,总时不时分走洛海的心。
如果说黑夜是白日的面纱,月光就是太阳的影子。
影子会映出太阳照不到的阴霾和丑陋,所有在日光下隐藏起的凄惨、悲伤、懦弱与污垢,都会在月光的照映下无所遁形。
世界自洛海出生起就是这样,但他知道月亮曾有一段时间并不是白色,在某场巨大的浩劫到来之前,人的性别并不能决定一生的命运。
小时候,他偶尔会想象那样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里,人与人生来自由平等,没有压迫,没有举报,也没有人规定谁生来就是奴隶,谁生来就要当主人。
在那样的世界里,无论你生成什么性别,或被怎样的家庭抚养,都可以自己选择自己想过的人生。
他曾经是奥荻斯孤儿院里想法最天真的小孩,也是这份天真使他由天堂坠入地狱。
而现在,就算他刻意回忆,也早已记不起那个世界所描绘的样子。
洛海很少有这么心烦意乱的时候,他盯着一行字看了十分钟都没能理解句意,最后终于还是烦躁地放下笔,关上台灯。
月光从窗户洒进室内,洛海从书桌前站起,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听到玻璃窗响了一声。
起初他还以为是风摇晃了树枝敲打在玻璃上的声音,没在意,刚想转身,又听到了两声连续的敲击。
他抬起头,一个修长的身影跨坐在树梢上,胳膊搭在窗框上,金色的卷发映着月光,琥珀色的双眼似笑非笑地望向室内。
洛海定定地看着他。
玻璃的隔音很好,男人的嘴唇动了几下,但说的是什么完全听不见。
于是他放弃说话,隔着玻璃朝洛海伸出手来,从空无一物的掌心突然展开一扇扑克牌。
接着,扑克牌扇猛地一收,男人的掌心里凭空出现了一朵玫瑰。
隔着玻璃,夜晚的微风轻抚花瓣,他勾着唇,把花靠近窗户,又说了句什么。
这次洛海看清了,他的口型是:你还没收我的花。
夜风掀起他的衣角,在冷亮的月光下,金发男子的侧脸完美得不似人间物。
洛海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当着尤金的面“唰”
地一声拉上了窗帘。
“哎!”
被直接了当拒绝的尤金下意识叫出声,又意识到洛海听不见,气得直敲玻璃窗,“洛海!
你给我回来!”
过了一会儿,窗帘被拉开了,洛海面无表情地打开窗户看着他,“玩够了就回去,我没时间陪你闹。”
尤金强硬地从窗户里挤进来,嬉皮笑脸的,“这么冷淡干什么?明明白天还那么亲热,怎么现在脱裤子不认人了?”
谁跟你脱裤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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