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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这么早就有卖粽子的?”
自芍药巷里走出来的罗守娴抬手在自己的脑门上轻敲了下。
“是我忙糊涂了,还有十来日就是端午了,我明明连端午的新宴都定好了,怎么就忘了日子呢。”
站在她旁边的清瘦男人只是笑。
他是从灶房里被自己妹妹喊出来吃早茶的,看着在梦里都模糊的维扬街景,心中都是说不出的感怀。
“去访春茶社吧,咱兄妹俩先吃,吃完了再给娘和小碟带三丁包回去。”
罗守娴在前面走,罗庭晖在后面跟着,他这八年里躺在床上的时候比站着多,就算竭力保住了厨艺,也比不上她妹妹的刚毅勇武。
是了,罗守娴去叫罗庭晖的时候,手里还拎着她那五十斤的石锁,着实让她的亲哥开了眼。
两人在茶社二楼角落坐下,罗守娴点了三丁包子、豆腐皮包子、翡翠烧麦、蒸饺、两碗白汤脆鱼面,又点了一壶绿杨春。
“多年没来,这访春茶社的味道似乎也变了。”
“嗯,四年前换了个东家,脆鱼不像之前那般甜了。”
罗庭晖听罗守娴语气熟稔,恍惚觉得这不是他们兄妹第一次坐在这儿,便问:“咱们是不是还一起来吃过?”
“没有吧。”
罗守娴摇头,“从前是爹带你吃,只捎了包子回去给我和娘,我第一回来就是自己来的,后来也和小碟一起来吃早茶。”
罗庭晖低下头继续吃面了。
昨夜,他去后院,看见娘坐在床上垂泪,又对他哭诉说:
“一家团聚的欢喜日子,怎么却这般别扭。”
是的,就是别扭。
说不出的别扭,昨晚守娴径自去客院住下,他别扭,守娴点评他引以为傲的文思豆腐羹,他别扭……更早些,看着那个门前排着长队的盛香楼,他就已经觉得别扭了,别扭到他甚至不敢下车,走进去。
那不是他想象中盛香楼的样子。
此刻,他又察觉到了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
“哥,你闲散几日,各处见见亲朋,端午前你就来楼里吧,进后厨也好,在前面迎客也好,就说是我本家兄长,待过一两年你在各处都稳妥了,这盛香楼的东家,我就还给你。”
罗庭晖捏着筷子的手动了下,他抬眼,看见自己的妹妹正看着自己。
目光不遮不挡,那般的清亮,似乎能把他心中的各种不堪隐晦都看透了。
“盛香楼本就是传给你的,我不会一直占着,只是上下几十口人得讨生活,受不得波折。
再者,如今风云际会,正是盛香楼更进一步的时候……哥,我会把成了维扬行首的盛香楼完完整整交给你,你让娘别再忧心了,她已经操心了八年,实在不必再为子女受累。”
说完,罗守娴捏着三丁包轻笑了下,垂下眼眸将碗里的面连汤吃干净了。
这顿饭,罗庭晖吃得食不知味,罗守娴吃得更快,吃完一抹嘴将饭钱摞在桌上,笑着说:
“一会儿给娘和小碟的包子做成了还得哥你带回去,我就先走了。”
罗庭晖应了一声。
窗外天光大亮,他坐在窗前,看着自己的妹妹穿着男装走在人声渐起的街上,有人称呼她作“罗东家”
,寒暄之后,她与一只干净漂亮的白猫相遇,还从怀里掏出了什么喂给了那猫。
就这般,渐渐走远了。
“‘一折惊春’取的是惊蛰的‘惊’,‘碧池赏春’取的是保障湖的‘绿’,这次的端午宴,咱们取是‘五色驱邪’的‘五色’,菜色务求多彩,蟹油烧豆腐的黄,红烧肉的红,蒲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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