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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魏贞瞥见,他手下的纸页微微泛起褶痕——指尖施力,墨迹渗过薄薄的纸页。
他眼底流露出几分探究,慢悠悠地开口:“瑞王的母妃出身低微,谢氏之罪更是他难以翻越的门槛。
可沈氏昔日乃世家之首,若沈姑娘嫁入瑞王府,便能为他添一重正统,他在朝堂上也添了几分底气。”
“再加上沈廷遇手中之物,无疑是如虎添翼。”
赵砚行终于抬眼,忽然笑了。
他的五官本该如玉雕琢,精致无瑕,然而威权如墨,浓烈地晕染开来,将原本的俊美压进深沉冷肃的轮廓之中。
眉目间隐匿着雷雨欲来的沉霾,如深海之下翻涌不息的暗潮,只待一缕风起,便能掀天覆地。
“魏公公此言,朕自是记下了。”
他缓缓道,声音不疾不徐,语调仍旧平静,但那一抹笑意,带着一种让人难以言喻的冷意。
“朝堂之上,权臣环伺,朕接掌大统仓促,未能尽窥其中曲直,还望魏公公不吝指点。”
赵砚行看着魏贞,眼底笑意更盛:“毕竟,先帝在时,魏公公最是得其信重,想来对这些弯弯绕绕,最是清楚不过。”
魏贞细长的眉微微拧起,倒真显出几分冷美人的姿态。
可这丝不悦不过短暂停留,他很快又笑了,血红的唇被扯出精妙的弧度,艳得近乎诡异。
“奴才这些做下人的,自当竭尽心力,为陛下分忧。”
魏贞慢悠悠地说着,声音带着凉意:“太后素来关怀陛下,奴才偶尔入宫伺候,也曾听她老人家提起,陛下这些日子在朝堂上煞是辛苦。”
他说得似乎尽是顺从,可语调刻意停顿了一瞬,仿佛故意留下了某个空隙。
果然,下一刻,魏贞微微叹了口气,语气低缓:“奴才近来时常想起旧事……先帝在时,曾夸太子殿下仁厚持重,堪为人君之表率。”
他顿了顿,垂着眼睫,似乎陷入追忆,声音更低了几分:“若太子殿下还在,太后也能安心许多……当日之事,奴才偶尔念及,仍觉心惊。”
书房内的空气仿佛骤然凝滞。
魏贞竟胆大包天到敢提及太子之死。
赵砚行静静听着,未曾打断。
他眉目沉静,甚至连睫羽都未曾颤动一分。
可朱笔笔锋微微一滞,墨色在奏折上晕开一抹不易察觉的瑕疵。
魏贞没有继续试探,而是笑着退下。
殿门缓缓合上,御书房恢复寂静。
赵砚行的手指缓缓松开,目光落在案上。
他执笔的手指骨节微微泛白,书案上的朱笔横在奏折之上,赫然已被他捏断成了两截。
他站起身,走向窗前,风卷帘幕,晨曦透过窗棂洒落,勾勒出他冷峻的轮廓。
他垂眸,指尖轻轻摩挲着断裂的笔杆,半晌,他开口。
“去盯着魏贞。”
暗处,有人悄无声息地退去。
窗外,金色宫灯浮动,影影绰绰,似有看不见的涌流在黑暗中翻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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