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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祒呆了:“这……阿娘这心也太狠了。”
他在外花天酒地了那么长时日,阿娘不说遣人来寻,如今连车都派走了!
“三哥儿莫怕,大娘子早放话了,让您想喝多久喝多久,便是喝死了,她也懒得管了。”
谢祒揉了揉发疼的额角,心里不知什么滋味,最终慢腾腾靠在亲随肩头,叹了口气:“那走吧……嗳,一会儿到桥上,先买一盏醒酒的二陈汤来,否则我走都走不回去了。”
哼哧哼哧总算走到了胖嫂香饮子旁,谢祒累得一屁股坐在铺子边上搁着的小竹凳上,拿袖子扇了扇风,却被一股熟悉的香气吸引,扭头一看,这才想起来:噢,那烙饼的西施。
十几日不见,这西施愈加美貌了。
那日初见,只觉着这西施生得还有些苍白憔悴,美则美矣,却因残留着病容而显得疲累。
如今像是精神养好了,面色白里透红,眼波生动,一颦一笑,实在称得上顾盼生姿,引得前来买饼的食客,十个有八个都是红着脸走的。
“墨池,你也去买个饼来。”
谢祒喝着二陈汤,不忘指派仆从。
他虽然醉得不轻,但食欲竟然被这饼的香气唤醒,也让他想起了半拉月之前,曾经吃过一回的美味。
很快饼来了,谢祒喝着茶汤就着饼,吹着桥上的小风,忽然便觉着心胸开阔舒坦,因母亲冷淡失望的态度而生出的一丝惶恐与悲哀似乎也都消散了。
他几口便吃完饼,肚子暖饱了,人也清醒一些,接过仆从递来的丝帕擦了擦一直有些发抖的手,不防宽大的袖口随之滑开,露出了手腕处一条巨大狰狞的陈年伤痕。
那伤痕横亘在手腕间,让人望之惊心,这伤太深,仿佛险些被齐腕剁下手掌似的。
谢祒仿佛没瞧见似的,随手一扔丝帕,宽袍大袖又将伤痕遮住了。
吃喝完了,他也不走,反倒以手支颔,含笑欣赏那西施烙饼。
暮春暖风沿汴河吹拂而来,各色招子迎风而动,吹起美人鬓发,丝丝缕缕,真是一副美景啊。
美人、美食,便差了一样美酒。
谢祒不禁略带遗憾地想。
沈渺做完今日的最后一个饼,正用铲子铲掉饼铛边缘的饼皮碎屑,转过头时,也注意到了那专注得毫不掩饰的目光。
她望过去,那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郎君,一身绫罗与酒气,显然宿醉未醒。
他虽然直勾勾地盯着她,但那眼神恍惚迷离,好似是看她,又像沉浸在自己的梦里似的。
每日直勾勾盯着她的男人多了去,出门做生意还能不让人看?沈渺没放在心上。
但她还是多瞧了两眼,只是觉着这人长得有点眼熟,但又…说不上哪儿眼熟。
没想起来,她耸耸肩,与常来买食的熟客们含笑道别,收拾好东西,牵上湘姐儿,湘姐儿牵上小狗,便推车回家去了。
吃完了午食,她便领着湘姐儿去钱庄把积蓄都换成了银饼和碎银,她眼睁睁看着钱庄的掌柜用托盘取出两块压成圆饼的大银饼,放在称上称,她趴在柜台外头,也是两眼发光。
湘姐儿也想看,但她还没钱庄的柜台高,于是像个兔子,在沈渺身边蹦啊蹦啊。
一贯铜钱约莫能兑一两银,但若是铜钱成色不好,便连一两银都兑不到。
沈渺自个摆摊挣的铜钱有好的也有不好的,但谢家给的两次都是新钱,锃亮,重量很足,连钱庄的掌柜都挑不出刺来。
刨除了日常开销和盖房的钱,最后她一共换了四十八两银。
这些积攒,有些是沈大姐儿从荣家拿回来的嫁妆,还有没用完的;有些是她日常摆摊儿挣的;还有一些便是谢家买食方剩下的。
这钱庄里一块银饼子便有二十两重,即便是银饼,也充满着宋人清淡的风格,表面上仅有锤纹,底部刻了铸造的年份与官号,便什么纹样也没有了。
还剩八两,便是用专门的剪子铰下来的一大块碎银子,称好了重量,一齐给了她。
离开前,沈渺将两块银饼一左一右藏进了里衣里,还狠狠地系紧了带子,挺起顿时丰满下垂了不少的胸膛,她拉着湘姐儿昂首阔步。
胸口好重,但无妨,她甘愿承受这样的重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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