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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在理,说到底这祸事本也不是咱们的错。”
布政使大人冷哼了一声:“依我看,若真等到这围城之危解了,那陆雨梧与吕世铎的死期,也就到了!”
“何必等到那个时候呢?”
临昌王那因肥胖而发肿的眼皮一挑,视线在这二位大人之间来回一睃,随后慢悠悠道:“只有聪明的人,才可以吃得饱饭,剩下的,就都是该死的傻子,如今城中天天死人,那么死几个百姓,还是死几个傻子官,有差别吗?”
巡抚心中一跳,他像是想说些什么,可目光触及临昌王脸上的笑意,他又顿住了。
临昌王一笑,便又跟个弥勒佛似的,一点凶悍都不剩了。
可那种深寒的意味却穿胸而过,巡抚看向自己面前的那只碗,里面是金贵的红粳米,那红,就像人的血一样。
“王爷在理。”
那布政使丁冶却是捋着须子,与临昌王相视一笑。
天色已经彻底黑透了,外面的雨还没停,卫兵又一次飞快地奔来,在槅门外禀报道:“王爷!
大批的百姓忽然聚集来府门外,求王爷放粮!”
外面的声势很大,哪怕下着雨,厅中也依旧隐约可闻,这顿饭临昌王是彻底没了胃口,一桌珍馐被他一挥袖扫落在地,两名貌美女婢连忙过来将他过分臃肿的身躯扶着站起来。
“邹复!”
临昌王沉着脸唤道。
外面廊上,以长刀杵着地面岿然不动的卫兵统领邹复闻言,立即转身走入厅中,抱拳:“王爷。”
范府大门外,吕世铎看着这些忽然围过来的百姓,他们几乎将府门外这片地方围了个水泄不通,他让秦治道劝百姓们离去,但这些人却没一个肯听话的。
他们下跪,他们哭喊,他们渴望用自己的声音叩开那道漆黑的大门。
檐下的灯笼照着他们每一张枯瘦的脸,浑浊的眼,他们一声声的哭求,是扎在陆雨梧与吕世铎胸口的利刃,却不是可以叩开那道大门的钥匙。
陆雨梧几步往前要下阶去,这时,忽然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男人拨开密密麻麻的人群,怒吼:“那临昌王想放粮他早放了!
你们哭什么?你们在求什么?这些官老爷,有谁真正在乎过咱们这些贱民的眼泪?他们连咱们的性命都不在乎!”
灯火倒映他眼底无穷的愤怒,无尽的憎恨:“可怜我老父当初走了半天的路来汀州城里,就是为了给西北的将士送一袋玉麦面!
可到头来,朝廷,还有里面的王爷,官老爷,却活生生饿死了他,饿死我妻儿!
我们这些人,不过是他们随意践踏的烂泥!”
急雨声声,他回头怒目一扫,那么多那么多与他一样,快烂在这雨里的尘泥:“什么破朝廷,什么官老爷,都是吃人的禽兽!
喝了我老父的血,我妻儿的肉,与其如此,我倒不如去开了城门,若做反贼可以活命,我又为何不可以反了你这满是禽兽的朝廷!”
“快住口!”
吕世铎心脏突突地跳,大声呵斥。
然而正是此时,那道漆黑的大门忽然发出沉重呜鸣,所有人瞬间全都朝那边望去,陆雨梧与吕世铎转过身,便见那身穿锦衣,大腹便便的临昌王被人扶着从里面走出来,卫兵统领邹复提着长刀跟在后面。
很快,抚台与藩台二位大人也出来了。
“吕世铎,还不快让他们散去!
堵在这里像什么话?”
巡抚率先喝道。
还不待吕世铎说话,那临昌王却抬起手来,他只在入城那日见过吕世铎,并未细看,此时再将他重新打量过,随后便微微一笑:“这位是吕大人。”
说着,他那双眼睛忽然又看向吕世铎身边的青袍知州:“那么这位,便是小陆大人了。”
“下官拜见临昌王。”
陆雨梧俯身作揖,随后站直身体:“城中已经断粮,所以百姓才会如此,我与吕大人这便疏散百姓。”
“何必急着让人散呢?”
临昌王言却温和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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