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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张仲景在序中,正是盛叹此等医者风骨。
缨以为,华佗之死,诚为可悲。
否者,曹公爱子仓舒,当有一命尚存。”
阮瑀微诧,没想到崔缨,竟然敢当着他的面提及华佗无辜被杀的事。
“女公子是曹家宗室之人,说如此,并不合时宜。”
“不,先生,您忘了。
小女子姓崔。”
崔缨坚定地回答道。
三谈养生之方。
“‘当世之士,但竞逐荣势,企踵权豪,孜孜汲汲,唯名利事务;崇饰其末,忽棄其本,华其外而悴其内’,终婴疾患祸,‘厥身已毙,神明消灭,变为异物,幽潜重泉’,张仲景有此卓见,真乃医门之幸!
“皮之不存,毛将安附焉?缨虽待阁,犹思生死病老人间四苦,戚戚惶惶不可终日,‘进不能爱人知人,退不能爱身知己,遇灾值祸,身居厄地,蒙蒙昧昧,惷若游魂’。
又生在钟鸣鼎食之家,而自知乱世女子无享乐全寿之命,汲汲营营,驰竟浮华,忘情徇物,但为保全本家宗族,奈何天命已定,徒为渧泣,苦不堪言矣!”
阮瑀这次听了,心情同样不能平复,沉默良久良久……
“缨儿喜欢读您那首《驾出北郭门行》,使人泪下潸然,终日不可忘怀。”
崔缨开口道:“那是我听过的,最悲凉的孤儿命运。
其实,我们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都一样,不论有父母生养与否,都是孑然寂寞的‘孤儿’。
亲情伦理,温情脉脉或是冷漠,那都无关紧要了,就像孔文举说的,父母之于子女,不过容器耳。”
阮瑀咳嗽着苦笑,念道:
民生受天命,漂若河中尘。
虽称百龄寿,孰能应此身?
犹获婴凶祸,流离恒苦辛。
“瑀毕生为图生计辛劳,染病日久,每每身尽气力索,精魂靡所能。
有时,出门望着故乡,依稀能瞧见陈留的蓬蒿与野莱,似乎只要一闭眼,便可得解脱,飞度泰山,魂往蓬莱。
“女公子,人生无常,生死有命,养生延年,这都是你告诉在下的,我可帮你记着了,今后莫要忘记了。
莫要患得失,莫要忧荣辱,莫为世情困,一切自然,便得逍遥自在。
“我的时日不多了,若他年籍儿,也成了无恃无怙之孤儿,乞请女公子看在老叟的份上,多为关照开导,莫让他忧愁终生,因父母之丧而不得解脱。”
…………
那日傍晚,寒风呼啸,崔缨亲出楼阁,出府门送别阮瑀。
高墙耸立,封闭而压抑,屋檐木梁的冰凌犹若一把利剑,直插在人们胸口。
大雪虽已初停,但还是冷得让人直哈气,阮瑀抱着一屉炭火,背着布囊回家了。
他蜷着手掌跟崔缨揖别,毅然走向狭长的巷路尽头。
那条巷路,崔缨曾冒雨与郭嘉初见,今日,她却偶然见到另一个奇异的新儒臣。
那是一位锦帽貂裘的壮年男子,裹着黑色披裘,像一只雪后觅食的秃鹫,在风中匆匆快走闪过,与满脸沧桑的寒士阮瑀擦肩而过,形成鲜明的对比。
崔缨没看清他的脸庞,只是他腰间戴着的玉带钩,崔缨隐约在曹丕府中见过。
他冷得直哈气,搓手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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