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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子在泥泞的道路上疾驰,踏过水坑,溅起一串串水花。
马的鬃毛被雨水打湿,一绺一绺地贴在头顶。
“驾——”
斗笠之下,一双微挑的眸子氤氲着水汽,在泠雨冲刷下倒有几分冷冽。
袁延之不时挥着马鞭,驱使马匹再跑快些,蓑衣在风中翻飞作响。
杏花时节里,蒙蒙细雨将春愁染得愈发浓厚。
今岁一月,匈奴首领刘渊正式称帝,国号为汉,建都平阳,三月往东进攻上党,后进攻山西壶关,对中原威胁迫在眉睫。
收到父亲飞书,袁延之从建邺驰往寿春,抵达时已是清明。
春风吹动野外纸钱乱舞,陈旧的坟墓重重叠叠,青草郁郁葱葱。
伴着潇潇雨声,淮南太守诸葛旷在昏晖傍晚见到了袁延之。
为防止染上风寒,袁延之到官署后先由仆人伺候梳洗妥当,用过食餐再面议。
听事内,袁延之长身玉立于案前。
说来奇怪,诸葛旷正值壮年,在袁延之面前却觉得自己年老,不由欢颜夸赞道:“世侄到来,真是蓬荜生辉。”
“世伯过誉,”
袁延之客套一句,眼一扫几上卷轴,道明此番来由:“太傅已给世伯下令,北上山西以解壶关燃眉之急,中原沦陷已是不可避免,援救壶关意义何在?”
匈奴想将山西和河北连成一线,以压倒之势南攻洛阳,入主中原,朝廷必然要殊死一战。
诸葛旷背过身,举着蜡烛去看墙上的舆图。
烛火摇曳,他的影子飘飘忽忽的,似要往火上扑去。
指尖从寿春起始,相继拂过扬州、豫州、并州,在壶关停下。
闭上眼,长长一叹,寿春距壶关近乎七百里啊!
“世侄,人皆有私心,吾何尝没有?吾妻儿一家皆在建邺,身边只一个长子羲之,不过七岁。”
诸葛旷回过身,用衣袖擦拭眼角湿濡。
听出话中有南下的念头,袁延之眼中闪着亮光,随顺道:“若世伯南逃建邺,与安东将军联手,茂弘世伯亦在,还能凭江自卫。”
茂弘是诸葛旷从弟诸葛导的表字。
他先前就恐中原不保,才提议赵睿、诸葛导借机南渡,如今赵睿出镇建邺一年有半,在江东初步站稳脚跟。
听到微小的鼾声,诸葛旷目光落在西席的男童身上。
那孩子玉雪可爱,头上用红绸扎着两角髻,上着库金色圆领衣,肩挂一件朱柿色背带裙。
练字乏累了就趴在矮机上睡觉,脸上印着墨迹,鼻涕泡随呼吸一下大,一下小。
仆人抱起他,诸葛旷上前接到自己怀中,用自己衣袖拭去孩子鼻间污秽,慈祥和蔼的目光对上袁延之,“可如此,太傅还能从何处调兵?届时便是山河破碎,中州颠覆,只要有一线生机,吾岂能冷眼相看。”
河南、河北虽有三支兵力抵御匈奴,赵越不敢轻易调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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