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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和徐启芳的脸上都有些尴尬,又觉得被孩子说了一顿,落了面子,强行狡辩道:“你这孩子,怎么能这么说呢,外婆哪会说你坏话啊,不过就是跟你妈聊聊天而已,你别想太多了。”
“就是啊,你别跟有被害妄想症一样,觉得谁声音小一点就是在说你坏话,你以为谁有心思管你啊,快去睡觉,别明天又起不来床,晚上要是被我发现你偷玩手机,手机就别想要了。”
连星夜觉得自己快疯了,听了十几年的家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如此刺耳难听,只是发出声音就让他难受得浑身刺挠,恨不得把他们所有人的嘴巴用针线缝上:“妈妈,我有了手机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偷玩过手机?为什么你总是要臆想一些我根本没有做过的事情?为什么你总是要把自己的孩子想得那么坏?”
徐启芳挂不住脸面,脸上又黑又白,强词夺理道:“你要是没玩手机,你怎么成天起不来床?我又不是在瞎怪你,不就是猜一下,你别跟个火药桶一样一点就燃,我们是你家长,说你两句怎么了?说你你就听着,当个教训,注意以后不会犯就是了。”
外婆也劝他:“你妈就是为你好,担心你,才总是说你,你别跟你妈怄气,怎么说她也是你妈啊,乖,回去躺着,别再跑出来了。”
连星夜真的受不了了,他死死低着头,脸埋在阴影里,闷闷地“嗯”
了一声,强忍着内心暴虐疯狂的冲动勉强把门不出声地带上。
他一走,外面又开始说话了,根本没有人把他说的话听进去,又是那种细细小小的嚼舌根的声音,声音比刚才压得更低,语速更快,却再也听不清每一个字,只留连星夜无穷尽的令他烦躁发疯的猜想。
他又开始疯狂地幻想他们会在背后说他什么坏话,怎么用言语的刀子在他看不见的角落偷偷地戳他的心窝子,编排他,挖苦他,给他扣上莫须有的罪名。
他像是真的得了被害妄想症一样,只要听到那种细微的小小的讲话的声音,就都觉得那人是在讥诮他。
隔着一扇门的言语像捂着一块布一样听不真切,越发像一锅浑浊粘稠的泥浆一样灌进连星夜的耳朵里。
他疯了似的翻找耳机,癫狂地塞进耳朵里,把音量调到最大,随便点了一首歌播放,震耳欲聋的声音骤然响彻他的大脑,一瞬间几乎把他的耳膜穿破,他疼痛不已,却不愿意取下耳机。
他怕一旦恢复听力,他就要再次陷入那股黏腻恶心的泥浆里。
他不知道自己听了多少首歌,直到他的大脑疼得快要爆炸,喉咙里隐约渗出血腥味,再这么听下去真的会聋,他才冷汗涔涔地取下了耳机。
世界一刹那寂静得可怕。
那诡异的音乐旋律仿佛还在耳畔不断回响。
他明天又要上学了,怎么办?他的作业一个字都没有动,数学老师说明天要随堂测试,他连一个最简单的公式都背不出来,以前学过的那么多知识好像沙漏里的沙子一样漏了个精光,或许过往那些辉煌的记忆只是一场梦,他现在被打回原形了,没有怪物能永远披着人皮过活。
或许他从一开始就是一个愚蠢的人,只是一直做着梦想变聪明的梦。
连星夜在地上神经兮兮地走来走去,一会儿抓着头发用脑袋砸墙,一会儿流着眼泪,用针在自己的肚子上面扎小洞,看着一颗颗圆滚滚的小血珠像淅淅沥沥的雨点一样冒出来,他心中升起一股舒快的爽感。
还有不到几个小时就要上学了,他必须做点什么阻止自己去学校。
什么样的人可以不用去上学?
对了,只要他生病了,病得起不来,不就不用去上学了吗?
他像一个突然找到解题方法的学子,立刻跑去了浴室,打开花洒,让冷水去浇自己的身体。
冰凉的水触碰皮肤的一瞬间,连星夜浑身的毛像炸了一样惊了惊,心跳都骤停了一秒。
脚背上传来沉重的湿感,他这才发现自己进来得恍惚,居然忘了把脚上的棉拖鞋换掉。
他赶紧关了花洒,像一个贼一样,把厚重的滴着水的棉拖鞋悄悄放到门外,从鞋子里流出来的水很快就在地上积了一汪小水滩,他又慌慌张张地把鞋子拿进来,放在厕所的角落沥干,然后拿拖把把外面拖了一下。
冲个凉冲得手忙脚乱,亏心事一旦多了,只会越做越错。
他站在冰凉的水下,冲了很久很久,久到他感觉外面的太阳都快升起来了,四肢麻木得已经完全没了知觉,手脚早就泡皱了,身上的皮肤冰得就像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冻肉一样,心脏的跳动微弱得几乎没有触感,他甚至觉得自己可能已经冻死了,冻成了一个僵尸。
连星夜时时刻刻都在心惊胆战,怕他家里人突然起夜上厕所,发现他正在耍的小花招。
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折磨,让他很快站不稳得歪倒在地上,他打着哆嗦爬起来,浑身的血管被冷水泡得青紫,血液都快停止流动,牙齿不住地打颤。
连星夜抱着双臂,僵硬地挪回房间,打了一个喷嚏,他心中一喜,立刻期待地抬起手,触碰额头,却感觉不到一点热度。
怎么会这样?他都冲了这么久的凉水,还没有发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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