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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疯子才会如此沉醉地在杀你全家时表示这是在救你们。
梁兴甫念诵完经文,摇了摇头,道:“定缘,你怎么还不悟。
这世间皆是泥沼,皆为火狱,欲要超脱,就得满怀嗔念。
我所做的一切,就是要你把恨意都释放出来,你何时对世间彻底绝望,彻底厌弃,何时才能羽化登仙,亲临净土。”
面对这种佛道混杂的奇谈怪论,吴定缘能做的只有卷起嘴唇,朝他吐出一口唾沫去。
梁兴甫正要闪避,远处的架阁库传来一阵奇怪的响动,把他的注意力引偏了几分,结果那带血的唾沫正中面颊。
铛,铛,铛,铛,像是什么人在敲着一扇破铜锣。
不过,那声音没有铜锣那么响亮,喑哑沉闷,音质也不均匀。
梁兴甫循声看去,只见几间架阁库之间多了一个人影,看身形与太子一样。
那人朝前走了几步,确认梁兴甫看到了,然后急速转身,钻回到其中一间架阁库去。
这招“调虎离山”
的拙劣程度,和他用吴定缘引蛇出洞差不多,几乎可以算作阳谋。
但梁兴甫迈开步子,还是朝那边走了过去。
他的时间其实也很有限。
刚才城头的一番闹腾,很快就会惊动勇士营,等到大军齐至后湖,擒获太子的功劳就不是白莲教的了。
再者说,那间黄册库里只有册籍,他并不认为太子仓促间能搞出什么花样来伤害到自己。
梁兴甫甚至不怕另外一个人借机去救铁狮子的儿子。
那家伙的双足脚踝血脉已被钳住,就算得救松绑,一时半会儿也根本没法走路。
救下他,只会让逃亡者增加更多负担。
梁兴甫的步子迈得很大,寻常人要走五十步的距离,他三十步就走完了,很快便站到了架阁库的门前。
木门没锁,轻轻虚掩着。
梁兴甫刚才一直紧盯着周围,确认太子钻进这间架阁库之后并没离开。
于是他伸出手臂,推开木门,踏入这间幽深逼仄的黄册世界里来。
库房里漆黑一片,只有三四道微弱的白光从侧面照进来。
梁兴甫的眼睛如鹰隼一般,这种光照已经足够了。
他一边扫视过排列如林的书架,从一摞摞黄册的间隙朝两侧窥望,一边向库房深处走去。
梁兴甫的体形过于庞大,穿行狭窄的过道时,肥厚的双肩会蹭得书架一阵动摇,就像在密林中觅食的熊罴。
太子的身影始终离梁兴甫一段不远的距离,在书架之间跑动,有时候还故意迟延几步,仿佛怕他跟丢了似的。
奇怪的是,那个铛铛的敲击声始终未停,而且忽前忽后,敲击者显然在不断跑动。
梁兴甫略感惊讶,那不是用来吸引他注意力的吗?他既然都来了,为何现在还在孜孜不倦地敲击?难道只是为了扰乱心神?他对这种顽童式的把戏毫无兴趣,视线始终牢牢锁住前方的太子。
太子的身影还在晃动,但梁兴甫并不急着发力追击。
他知道架阁库只有这一个出口,只要自己牢牢占住过道一线,任他怎样都飞不出去。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什么心机都会被彻底碾压。
架阁库的空间毕竟有限,这一场古怪的追击很快就到了尽头。
太子背贴墙壁,胸口起伏,似乎再也没路可去。
梁兴甫不疾不徐地迈步向前,脚下把细沙蹍得沙沙作响。
他距离这只穷途末路的老鼠,只有最后四排书架的距离了。
“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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