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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相青微侧身,让开位置给她看,说:“你杀了朗家的老二,人家都告状告到皇帝那里去了。”
“哦?”
“告状的折子洋洋洒洒写了几千字,委屈得很,人家痛失亲子,要同王府不死不休呢。”
济善扭过头来,眼瞳里一弧水银似的光:“打?”
“朗正清倒是想打。”
陈相青哼笑:“他想也白想!
秋收在即,谁同他打?”
济善伏在案上,听他笑模笑样地给自己讲这张写下来的折子。
这张代父所写的折子,用大白话说,通篇就一个意思:皇帝,这事儿我们平南王府冤枉啊!
朗家死的那是个老二,还是无官无职的纨绔,蠹虫一个,而平南王府没的可是嫡子啊,正儿八经要继承家业的那种!
老臣我自从听说大儿子死了,我是吃不下睡不着,每日以泪洗面,长吁短叹,已经憔悴得拿不起刀枪,上不得马。
即便如此,老臣也没有发兵同朗家打个天昏地暗,为我儿报仇。
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臣挂念陛下啊!
陛下登基不久,正是要养精蓄锐休养生息的时候,然而现下四野动荡,蛮族异动尚且平息,边陲老派士族还一身皮肉作痒,成日挑事。
臣的兵都是为陛下留着出力的,轻易不动,朗家却鼓动着要开战,用心何意?
臣如此为陛下着想,却被朗家恶人先告状——他女儿同臣幼子还有婚约在身呢,身为岳家,出事不先同臣商量,反倒是派兵赶马,这做派瞧着就不是个道理!
陈相青临末还不忘给朗正清上眼药,说朗家毫无道理地占据了洛江一带,据地内兵强马壮,线报说比平南王府的兵马还多,也不知道是怎么偷偷招兵买马攒起来的。
听说朗氏地界中有盐田铁矿,他们每年开采可是如实禀报,没有隐瞒陛下您私卖私铸吧......
反正黎州离京城十万八千里,虽说平南王在府里吃嘛嘛香,一顿能吃一只羔羊一坛酒,说起大儿子就把老二提过来训一顿,然后继续吃嘛嘛香。
陈相青也张口就来,下笔一个停顿不打,一张不大的折子浓缩了官场三大精髓:装胡涂拍马屁给对手上眼药。
济善听得微张嘴,大为受教,喃喃:“这样......”
陈相青看墨干得差不多了,令李哲拿了去给他爹看,待盖完章便快马加鞭地送进京中。
一朗一陈对着皇帝嗡嗡,看谁嗡得过谁。
她想了想,问:“皇帝会听你的,还是他的?”
陈相青发现济善对于旁的一窍不通,也没什么情绪,但一旦涉及到争权夺利,她似乎就特别有兴趣,并且很有点天赋异禀的意思。
他说:“谁的也不会听。”
济善趴着不舒服,一个劲儿往下滑,他用脚勾了个垫脚的小凳来:“别往地上坐,放个垫子,坐这儿。”
济善没管什么垫不垫子,迫不及待地一屁股坐上去,她靠在书案上,抓住陈相青膝上的衣袍,扬起头望着陈相青,是一个专心聆听的姿态。
陈相青随口说:“谁做过了,谁就挨皇帝的收拾。
你当朗家真是想打?笑话,连着几个灾年了,谁不想趁着秋收屯粮?他一出兵,农务算是荒废了,收不上粮,哈,大抵他们今年收成真是不行了,宁愿出兵,不要粮。”
济善若有所思:“要饿死人了。”
“朗家没粮,他们就得出钱买,没钱,就用盐铁换。
叶,徐,都乐意要他的盐铁。”
陈相青低头望着济善搭上来的手,讥讽地似笑非笑,说完这一段,静了片刻。
济善想了想:“皇帝要过问他的盐铁,他就不敢私卖,叶、徐,自然就和朗家散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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