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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一时不信,心里埋下颗怀疑的种子,并非不能查出真相。
可惜他到底不是真正生而知之者,不过是孟婆汤没喝干净的异世孤魂,带着成年人的思维和对陌生世界的警惕,自以为考虑周全,反倒误了彼此的亲缘。
赵伯雍颤抖地说:“如果你直接说出来,我并非完全不信。”
虽然生而知之者万中无一,但他相信以昌平的恶毒和偏执,什么都干得出来。
纵然不会轻易相信,可他会令人去查,任何事只要做了便绝不可能天衣无缝,哪怕是一丁半点的蛛丝马迹,他也能查出来。
“我查得出来。”
他看向赵白鱼,眼睛通红,眼神祈求:“我一定查得出来。”
“可我也曾多次旁敲侧击地说过,你们对我、对昌平的印象已是根深蒂固,我错过了最适合说的时机,到了上学知事的年纪,便是能把来龙去脉说得清楚,也难以说服你们。”
言到此处,赵白鱼停顿一下,笑了声:“也可能是我不够信任你们,对我是否讨人喜欢这点太不自信……因为那时候收到的恶意太多了,以至于我不觉得会有人相信我、喜欢我、选择我。”
年龄再大,还是会因为环境的否定而怀疑自身的嘛。
“这件事里,我是受害者,你们也是受害者,其实二十年来不是没有机会,但是总差了那么一点,不是我优柔寡断便是意外突发,断了再续亲缘的可能。”
他简单的将赵家人迫他放弃科考、逼他李代桃僵嫁人等事统归于‘意外’,给足二人体面。
“亲缘亲缘,有亲有缘,笙磬同音。
有亲无缘,自厝同异。”
赵白鱼向后退三步,撩起长袍,一跪三叩:“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二跪三叩:“赵大人,赵夫人,是我赵白鱼缘悭命蹇,气运欠佳,怪不得你们。”
三跪三叩,额头碰地不起:“赵白鱼答应嫁入临安郡王府之时,便从此与赵家恩怨两消,一世两清。”
三跪九叩声声磕在赵谢二人心头,磕得他们肝肠寸断。
“娘错了,是娘做错了,便不是我儿,当初也不该为了赵钰铮断你前途、逼你入虎穴!”
谢氏扑到赵白鱼跟前想将他扶起来,泣不成声道:“不要跪我,你不要跪我,不能两清,你不能……你从未亏欠我们,如何恩怨两消?是我亏欠,是赵家人亏欠你!
如何两消?如何两消!”
赵伯雍缓缓俯身艰难说道:“有……有缘的,缘分可以续。”
赵白鱼悄悄捂住似乎裂开了的伤口处,抬头说道:“互不相干,各自为安。”
何苦呢?
谢氏和赵伯雍都发现赵白鱼过于苍白的脸色,看向他捂住伤口位置的手,便又是一阵绝望,宁愿强行忍住也不愿当着他们的面说一声痛。
其实从赵白鱼说出他生而知之那一刻起,他们就明白此生没有和解的可能。
也许对赵白鱼来说,不怨不恨不爱不期待便是他和此世亲缘的和解,对赵家人而言,是一辈子的心碎神伤。
三跪九叩,连同从前种种亏欠一块儿还了生恩,不亚于硬生生挖出谢氏和赵伯雍的心、削他们的肉、断他们的骨,骨血至亲,打断骨头连着筋,疼得此生再难心安。
纵百般不甘,他们也挽留不了赵白鱼。
是他们亲手断了这份亲缘,从他们逼迫赵白鱼嫁出去那一刻,彼此默契的恩怨两消,而今反悔了再想挽回,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好事?
赵伯雍和谢氏互相搀扶着,背影佝偻地走出偏殿,一直在外头等的小黄门上前本想说几句讨喜的好话,怎料二人如丧考妣,面色灰败得令人心惊。
便是隔着几步距离,便是他们一言不发,面无表情,也能感受到那股死气沉沉的、磅礴的哀伤。
小黄门吓得顿住脚步,不敢上前,眼睁睁看他们旁若无人般掠过他,朝台阶下方走去,向来眼毒体健的赵宰执心神恍惚,竟是一脚踩空摔下三四级的台阶,疼得动弹不得。
好在他摔下去时迅速松开谢氏,没将谢氏带下去。
小黄门急得赶紧跑下去将人搀扶起来,并喊道:“叫太医来!”
不经意间瞥见谢氏,发现她神色冷淡,对赵宰执的摔伤情况无动于衷,倒不像名满京都的伉俪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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