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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煦垂下眼眸,笑容苦涩起来:“殿下已经是陛下了……可我还是更习惯喊殿下。
殿下,那已经不是我该佩戴的东西了。”
姬元徽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想起的越多,裴煦的身影就越透明越飘渺,他头痛欲裂,努力捂着头不去回想,可现实的记忆依旧如潮水般向他涌来。
“殿下的长命锁很好。”
裴煦对他笑了一下,“昇儿会长命百岁的。”
下一瞬,姬元徽自梦中醒来。
偌大宫殿内黑沉沉一片,他盯着帷幔看了会儿,什么都想起来了。
那是他求神拜佛也没用,是他拿长命锁念了不知多少遍,用红线缠了不知多少圈也留不住的人。
这是他的发妻过世后的第一年,昨日是裴煦忌日,他喝多了酒,又淋了些雨吹了冷风,一不小心就病倒了。
姬元徽披衣起来坐到窗边,推开窗子。
外头的雨仍旧淅淅沥沥下着,湿冷的风吹得他攥拳一阵咳嗽,半晌才平复下来。
新伤旧疾,他的身体也不太好了。
将窗关上,姬元徽铺开宣纸,执笔留下几行字。
夜深入梦,忽见亡妻乘凉廊下,团扇轻摇。
彼回眸视我,瞳眸顾盼,浅笑一如寻常。
醒来方觉非梦,十余年前,曾于萧山行宫一同纳凉。
当时年少。
……
姬元徽还是皇子的时候,相当不受皇帝待见,才十三岁就被一脚踢到陇西去和边军一块吃沙子。
刚到陇西没几个月就碰上临近州郡民乱,平乱时他随手捡了个孩子,在身边养了两年,找着他的家人后便将人送了回去。
后来回京,这孩子被皇帝指给了他做伴读。
时也命也,有天意也有人力,总之后来他们成婚了。
搬倒太子的那年,昇儿刚满一岁。
太子府被查抄时,他们府上正在筹备小世子的周岁宴。
姬元徽正在书房与裴煦一起选抓周要用的物什,有人敲门进来,跪在他们面前:“主子,金羽卫在废太子书房里搜到了一些东西……”
姬元徽怀里抱着刚满周岁的孩子,随口问道:“什么东西?”
廿一将头伏低:“主子恕罪,此物只能呈给主子一个人。”
姬元徽眉头蹙起,似有不悦。
但还不待他开口,一旁的裴煦适时温声道:“殿下,宾客名单已由府上几位先生拟定下,我去看看还有没有要增减的,再交与殿下过目。”
“这些东西你看着定下就好。”
姬元徽换成一条胳膊抱着昇儿,腾出一只手去握住裴煦的手捏了下,“有些凉,将狐裘披上再出门。”
裴煦目光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眼尾弯起些弧度,笑意轻浅:“好。”
待裴煦走出门,廿一才将一只黑漆描金匣子高举过头顶:“请殿下过目。”
“这是什么东西?”
姬元徽微微有些不悦,并没有动手去开那匣子,“裴煦是王府的少君,也是你半个主子,有什么事还要避着他?”
廿一头依旧低垂着,将匣子打开,重新举过头顶:“搜获废太子与裴煦少君昔年来往信件数十封,请殿下查验。”
此话说完,屋内空气像被冻住了般陷入一片死寂。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姬元徽不说话,也没有伸手去拿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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