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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由后悔起来,她怎么在这里过了五六年的日子,到底怎么过来的?一片空白,只有一双双凶狠,挑剔,嘲弄的眼睛——永远忘不了的那些眼睛。
她又一次想起她的家,想起她所到过的地方。
想起她所吃的苦,想起她所受的欺,呜呜呜,呜呜呜······她哭了,哭得好悲痛,哭得好凄凉,哭得好伤心。
她并没有大声哭泣,只是嘤嘤咽泣,怕惊动了静静的夜。
这静静的夜是传情的,含蓄的和深邃的,咽泣声通过渠水,通过戈壁滩上的那像泪痕一样的水流痕,传得很远很远,引起远方山谷中狼的同情和牧羊狗的悲怆,狼嚎叫,犬嚎叫,不时遥遥相对。
她担心今后的日子,她害怕今后的日子,她绝望地站起来,抱着大树,望望渠中滚滚不息的流水——她又一次想到了死。
死,对幸福的人是一种折磨,对生活艰难的人是一种解脱和拯救······在她快要走进水中的时候——她又一次想到了他的幻影,似乎看到他朝她走来——也想到她——亲骨肉的幻影。
人在世界上生存,如梦游神一样,不知今后日子怎么安排,会碰到什么人。
于是,死神又一次将她推上岸来。
党妹又回头向马勺子庄走去。
她没有回到乔家小院,越过它,走到北街,在春嫂家院门前停住了。
“春嫂姐,”
党妹轻轻地拍门,“春嫂姐。”
没有人应。
她想走,可往哪儿走呢?
又叫:“春嫂姐”
“谁?”
睡梦中,春嫂听见有人叫,连忙披衣出来。
没开门,先问:“你是谁?”
春嫂姐:“呜呜呜······”
“啊!
党妹!”
开开门,“你怎么了?”
党妹双膝跪地,又叫:“春嫂姐。”
“别哭别哭,快别哭,这深更半夜的,让人家听了吃惊。”
把她让到家里,“告诉我你咋啦?”
“乔家逼我出来,说我坏了他们的好事,这几天,我都在地里干活,一次也没碰到你,说我把家事告诉了你。”
“我知道了,”
老乔头这个老顽固,不见棺材不掉泪。
“这事与你无关。”
问,“你出来以后打算怎么办?”
“我不想过了,呜呜呜······”
“你傻呀你?难道乔家不要你,你就没处活了?他不让你活,你偏要活下去,总怪我们女人太无用了。
自古以来,我们偏要依附在男人的身边过活。
属于我们的生活应该是我们的,自己安排,当然你的命运也太不幸了。
但也不是只有死呀。
有党,有社会主义,有邻居。
你就在马勺子庄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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