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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南让他帮着换了衣裳,匀了妆面,窗外天色都暗了,衡南看着,只觉得时间过得太快,让她很不甘:“天黑了。”
盛君殊算算时间:“我回去收拾收拾,换身衣服,该赴宴了。”
他转了一圈,整好衣领,又嘱咐道:“一会儿我们不在一张桌上坐,你自己多吃些,别饿着。”
谁知走到门口,腰突然让人扑上来紧紧环住。
盛君殊一怔,覆住了她冰凉的手。
衡南靠在他脊背上呼吸起伏,公子是她长这么大以来最爱她的人,她在东院,他就屈身回回跑到东院来找她,怎么样他都不生气,他舍不得生气。
这么爱她的人,她要自己占着,圈着,死也不肯同别人分。
可惜今晚以后,一切就不一样了。
盛君殊握着她的手问:“怎么了?”
衡南蛮横地不撒手,像长在他身上的尾巴,脸依偎在他脊背上,半天才呢喃:“你待我太好了。”
盛君殊叹了口气,转过来抱住她,像兄长那样拍了拍她的后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拍出一串滚圆的泪珠子:“我待你不好——我要是知道,早点把你从那里接出来。”
“别哭了。”
盛君殊替她擦了擦眼泪,见着她哭,他就受不了,捏紧她的肩,“我晚上再过来。”
但他觉得这个还不够,在自己家里一趟一趟地跑,走的时候撕心裂肺,他不知道自己凭什么要受这样别扭的惩罚:“当正妻行不行?”
虽然她不符合一个正室的形成,可盛君殊觉得没什么,只要她敢当,他就敢应,后面的事情没那么难,他没有复杂的交际,严苛的要求,他的其他方面也一样不遵常俗。
就算他走了一条跟别人不同的路——但跟别人一样,便对么?
问了半天,衡南泪眼朦胧只瞟了他一眼,含了笑,风情而讥诮,好像故意跟他杠上一样:“我哪配。”
盛君殊抿起唇,放下她走了。
衡南来时,薛雁的寿宴正要开席,盛家的下人一身新衣,唱诺,记礼帐,她一眼看见了自己交上去的那个如意双鱼玉雕,摆在成堆的各式各样珠宝器物中间,底下压一张秀气的笺,很符合一个妾室的气质。
精致秀美又小家子气。
小厅里人影来往,烛火闪在屋里的金饰、贵女们的头钗和璎珞上,点点星光。
桌上已坐了大部分衣着华贵的男女,面前摆满了彩色珐琅瓷器,瓶里插着大朵的芍药,盘里堆满瓜果,衡南见识到高门世家摆阔的排场,这是第一次。
过分的奢靡,让她觉得很不真切,像一场喧哗混乱的梦,难怪盛君殊不喜欢这种场合:什么都跟走马灯似的,被推搡着,稀里糊涂的,也不知道自己看见什么,听到什么,又说了什么。
要说起来,其实跟勾栏院的群魔乱舞的夜晚,也差不多。
“往哪儿去?”
薛雪荣走过来,大概是看她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感觉既可笑又丢人,“过来,你是坐这儿的。”
作为盛君殊唯一的妾室,她的位置不幸地靠前,抬头便能看见精心打扮的薛雁端坐在老太太旁边,扫她一眼,对她的行礼和善而冷淡地点了点头,便又陪老太太说起话。
老太太眯起眼,锐利的目光扫过她头上叮当作响的簪子,又不知道听到什么,笑着别开眼。
丫鬟得了薛雪荣的嘱咐,悄悄把壶递给她:“姑娘,别坐着,该倒个茶了。”
这桌子前面站满丫鬟,可是她来做这件事便是知事乖巧。
衡南起身,谦卑讨好地一个一个添过水,添到薛雁面前时,她还在说话,衡南停驻一瞬,也犹豫了一瞬。
袖中手镯一抖,茶面上泛起一圈涟漪,很快归于平静。
她松了口气,回到座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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