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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氏听着心里慢慢放松,不觉中又念叨起来。
她似愣了神,看着那副和姐姐七分相似的面孔,忽又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急忙让小丫鬟们把孩子拉过来陪明徽玩耍。
人生是复杂的。
前世无所负担的明徽可以恣意妄为的没心没肺,而直到如今,拨开重重迷雾,却只能认命。
约摸过了一周的时间,明徽不等阿甫过来寻他,自己便老老实实的抱着一厚沓练字的宣纸去了严府后门的胡同。
也不知是他最近心绪日渐沉重,还是临摹字帖练的昏天黑地,猛不丁在胡同口撞在一少年身上。
明徽痛苦的揉了揉鼻尖,猛的抬头望去,只见来人目光中同样含着惊异。
不过那身富丽堂皇的宝蓝底锈金云纹的交领蜀绣长袍显然不是寻常人等。
尤其袖口处用两指宽的暗色锦缎上锈着麒麟滚边,和那外袍上面罩着的那件纯白色的狐绒皮袍,直面明徽而来的只有两个字——贵气!
这种贵气在蓝玉身上隐约有过几分,却被那厮骨子里的温柔和煦覆盖,便更像是个多情的富贵公子哥。
而来人长发束于玉冠之中,虽眉深俊毅,却目光凌厉阴鸷,神情雍容中带着股说不出的疏离冷淡。
“你便是明徽师兄吧,我叫霍晖,昨日刚拜在严大人门下。”
不等明徽开口,来人已自报家门,弯腰俯首间露出腰带间一枚温润通透的白玉,两侧浅青色的碧玺珠串贴在褶皱长袍处,映着阳光闪亮而明媚。
晖与徽是同音。
明徽听着还是一愣,怀里抱着宣纸回礼后,忙笑着问道,“不知是缘分还是巧合,我名字里也带一个徽字,乃美好之意。
师弟的晖字又是何意?”
“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晖。”
霍晖还是那幅淡而肃然的表情,明明还算俊朗轻稚的五官,却连带着也成熟威严起来。
明徽慢慢点头,心道这人来历不凡,名字也比自己的这个有气势。
不过对于此人过于奢华的衣着和饰件,明徽想了半天也只得到一浅显结论,心道严光龄这人为官做事果然不正经,八成是那日行贿赂时走的关系。
不过心里这么想着,他对着霍晖却做出平日里最为乖巧讨好的一面,嘴角向上扬起时露出一对米粒大小的梨涡,道:“虽同音,但师弟这字要比我强上许多,往后还望多指教学问才好!”
霍晖神情未动,却也客客气气的说了几句官话。
明徽最烦这一套流程,望着胡同后门处探出头的阿甫,急忙招手跟霍晖道别后走了过去。
“虞少爷放心,这位公子跟咱们家老爷清清白白呢!”
阿甫此人明明长了副憨厚老实的面相,内心里却是个最八卦会看脸色的人。
明徽呸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包从他姨妈那偷拿来的玫瑰酥点,递给阿甫后哼哼两声,表示难道自己不清白吗?
拜托他至今跟严光龄也没发生什么实质性的关系哎!
而此时此刻的严光龄正穿一身月白色素厚麻衣,坐于后院亭阁的黑漆高束腰五足圆几上,手里拿着一卷书来回翻动着。
明徽悄默声过去,只见书上那行正好写《左传·庄公十年》中《曹刿论战》一篇——其乡人曰:“肉食者谋之,又何间焉?”
刿曰:“肉食者鄙,未能远谋。”
严光龄只默默看着,却读到末尾处发出一声短暂的冷笑,好似在嘲讽,又像是从中参透另一种觉悟,不是在笑书中人,是在笑这世间同样的蠢物。
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明徽不经后背一凛,浑身宛如过电般觉得措手不及。
在他看来,普通常人阅书只是为了知理,而严光龄这类人去读书,却是为了真切去实践。
一股陌生而隔了层纱的寂寥之情油然而生,明徽深觉越跟严光龄相处,便越知此人城府极深,其精神境界不容常人所琢磨。
严光龄听见身后动静,便知道来着是谁。
当下便合上书,边嘱咐阿甫把那位熟人叫来,顺势把也叫到了跟前,低声问道:“近日可好好读书临帖?”
明徽见跟对方贴的这么近,心里顿时又欢喜起来,暗戳戳的把手移到严光龄衣袖的摆口处,小声嗔道,“先生待会儿可考教我功课是否扎实!”
可还没等他继续磨严光龄的耐性,十八般武艺全用上,身后却乍然传来一道熟悉却陌生的声音。
“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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