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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娑雨幕当中,陆雨梧抬起来一双茫然的眼,潮湿的雨气扑面,他的声音很轻:“修恒,你说她真的还活着吗?”
姜變一愣:“你怎么忽然这么想?”
陆雨梧摇摇头,他太疲惫了:“你回去吧,酒我们改日再喝。”
从护龙寺到陆府这段路,陆雨梧抵不住身心的疲惫睡了一觉,他短暂梦到一座茏园蓊郁的花木,梦到一个小女孩一点也不温柔地胡乱擦掉他的眼泪。
他叫她,圆圆。
马车忽而停下,陆骧在外唤了声“公子”
,陆雨梧睁开双眼,他没有应答陆骧,只在晦暗的车中静坐。
他想起那个雪夜。
那个身形单薄的紫衣女子,她神情空洞又茫然。
相似的年纪,相同的入山之期。
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症,什么样的因果,才会让她不断地失去自己的记忆,成为如今以刀为名的自己?
外面陆骧又唤了一声,陆雨梧弯身出去,一伞遮住连绵雨水,他咳嗽着往府门里去,见兴伯迎上来,他便道:“祖父呢?”
“有客在,老爷正在书房中。”
兴伯说着,见他脸色不好,又总在咳嗽,便关切道,“这样冷的天,公子何必日日都去护龙寺呢?快些回去,我这就令人准备汤药。”
夜雨冲刷着一庭凋敝的花木,书房中一盆银条炭火烧得正旺,陆证靠在一张圈椅里,手中慢慢地拨开一只在炭盆边烘烤过的橘子:“才挨了三十廷杖,不
好好将养,你何苦来这一趟。”
“不过区区几板子。”
烛火映照着站在火盆旁那中年男人一张粗犷的脸,赫然便是前几日才在乾元殿上当着建弘皇帝对陆证这位首辅出言不逊的西北大将军谭应鲲。
他身形高大,眉目英武,手中端着一碗热茶:“这几年兵连祸结,比起我在西北打仗受的伤,这廷杖全当是挠痒痒了。”
“是吗?”
陆证撩起眼皮,瞧了一眼放在他身后的椅子,“那你怎么不坐?”
谭应鲲正喝茶呢,没防备呛了一下,他有点讪讪的,干咳了一声:“那曹山植真不是个东西,不打腰背,专打老子屁股……”
陆证淡声道,“你是大将军,西北战场上只有你稳得住战局,要是在宫里打坏了你的腰,你到了战场上,还能挺得直你那腰杆吗?”
“对付那帮达塔蛮子,我谭应鲲的腰杆子什么时候都挺得直,”
谭应鲲来回几个踱步,伴随夜雨淅沥,他神情肃穆,“哪怕一辈子扎在西北边境上,老子……”
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连了两个“老子”
,他看了一眼陆证,随即清了清嗓子,尽量文雅道:“我也绝不会让那蛮族掠我国土一寸。”
“我知道,”
陆证看着他,“大燕有你这样的将军是大燕之幸,我从不怀疑你的用兵之道,你为圣上,为大燕尽忠职守,西北有你,我放心。”
“我也知道你心里痛。”
陆证叹了口气,“你弟弟的死,明面上虽有一个侯之敬作为交代,但这底下的暗潮,你我皆不能涉足。”
提及弟弟谭应鹏,谭应鲲眼底暗下去许多,他手中握着茶碗,沉默了片刻才道:“那日圣上留我时又提过此事。”
“今年开春那场败仗其实并不完全只是因为缺粮,当时依照我的部署应该还算周密,但奇怪的是达塔人似乎掌握了我的进兵方向,提前有了应对之策,反倒使我们陷入被动,措手不及。”
谭应鲲的脸色有些沉重,“即便圣上宽恕了我,并未治我的罪,我思来想去那场仗,也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所以我上了一道密折,若西北军中真有人做鬼,这将是一件极可怕的事,也是因为这道密折,圣上才会让阿鹏带金羽令暗中前往西北助我查清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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