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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此刻,当这句话说出,那逢珪视线里的兴致这样明晃晃地透露出来,才终于真正触及了与他目的相连的一缕蛛丝马迹。
徐鸯心里莫名一悚。
但因那目光,在这样不曾掩饰的一瞬里,甚至教她想起朱津那目光,俱是透着打量与探寻。
只不过,逢珪的目光未及朱津那么赤裸裸,似乎当真只是好奇——
“……陛下平日难得出宫,自是有所不知,”
她冷着脸不答话,逢珪便缓缓地,自行其是地说了下去,“明公坐拥五州,兵多将广,如此霸业,却十年清心寡欲。
别说是成家得子,他连半个义子继子也不曾有,又不见心急,每日勤于政务,多半的时间都在宫中,传出宫去,当然又变了个样,坊间甚至曾一度流言四起,说明公实则是——其言污秽,臣就不说来污陛下的耳朵了。”
徐鸯冷笑了一声。
“忆往昔,谈旧情……这与你今日来降又有何干?”
“旁人不知,甚至陛下也不知。
但某是明白的,”
逢珪答道,“明公一片苦心,乃是为了陛下。
他并非没有远虑,实则早已为百年之后做了打算,什么义子、继子,哪怕是亲子,怎会有亲手培育的天子来得正当,来得称心如意——而他如今被陛下亲手所杀,以血肉之躯为陛下复兴宗庙作奠基……
“……又怎么不算是死得其所?”
闻言,徐鸯目光一凝。
这回,不是为了逢珪的神情语气,而是因为他话中所透出的那层令人瞠目的含义。
——她隐忍十年,换得朱津授首,本以为是终于报仇雪恨,也终于能够重见天日,重整河山。
何其大快人心!
但她的确却从未想过,十年的相处,哪怕并不完全甘愿,她早已如朱津所愿长成了他想要的模样,结出了刻着他印记的果实。
这“舍命”
的一击,看似是徐鸯冲破牢笼,终于踩着朱津的尸首重归御座,可实际上——
——她怎么能拿常人来度量这个疯子!
她既然猜中了朱津所图非权非势,那就该再多想几步。
对朱津而言,要成君臣贤明当然是最好的。
因而,若她真的被养成了呆板木偶,反倒不美。
所以他要逐步蚕食,要养得徐鸯清醒果决,又孱弱无力,要苦心放权,教她帝王心术,又要让她明白,哪怕手握权柄,哪怕要反抗夺权,也不能与他明晃晃地对着干。
否则,必然没有好果子吃。
情感不一定能维系君臣和睦的,从古至今,多少帝师被自己养大的皇帝亲手了结。
但利益是。
或者说,“本能”
是。
他不必在徐鸯耳边循循善诱地劝诫,也不必拿典故哲理谆谆教诲,只需要在徐鸯违抗他意愿时,杀上一两个人,当不当着她的面不要紧,只要让血沾上她的衣袍。
她便永远不会忘记那样刻骨的恐惧。
九年前如是,几日前的宫变也如是,那么他自己,为什么不能也是如此?
偏偏此刻,朱津死前那诡谲的笑又浮现在她的脑海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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