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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缓步上前,一一点检那些整齐摆放的箱笼——金帛珠玉、精美漆器,以及乘放在银盘玉盘中的各色珍稀食材——虽然被变相软禁在上林苑中,但几人的待遇却还是宠臣的待遇。
使者专门为他们送来了宫人和厨役,每日起居都按照九卿的规格供应,谓之“赐膳”
。
这是非同寻常的恩遇、可以写进族谱的荣宠;不过,以在场几人的体验,可能都未必有多么受宠若惊。
皇帝陛下是不用说了,锦衣玉食只是基础,吃九卿的伙食等于虐待;长平侯冠军侯也是见过大世面的;至于穆祺嘛……你愿意吃没有做过除虫处理,扒拉两筷子还能看到绦虫残骸的野生动物烤肉吗?
他都饿瘦了!
皇帝随意扫过各色珍馐,在一盘炙烤的大雁前停下了脚步。
“以朝廷的规制,赏赐雁肉是很不寻常的政治信号。
看来‘他’要大刀阔斧,对重臣下手了。”
“重臣?哪位?”
“多半是要罢免丞相。”
皇帝道:“平棘侯,薛泽。”
穆祺有点茫然,费力思索了片刻,才从穿越前恶补的百官年表中记起了这位平棘侯——功臣之后,老实本分,别无锋芒;以资历及身份而侥幸上位,但实际只是被架空的花瓶而已;任上别无建树,籍籍无名,无名到连穆祺都印象稀薄——但仔细回想,却又大有疑惑:
“……以史书记载,这位平棘侯好歹也在丞相位置上混了八年吧?现在才元朔四年,统共当丞相六年不到,怎么‘你’就要动手了呢?”
“这和时间无关。”
皇帝道:“他之所以能在丞相的位置上呆七八年,不是因为别有建树,而是因为我还找不到罢免的时机,也找不到罢免的理由。
如今万事具备,当然不能久久的拖延下去……”
“时机?”
穆祺好奇:“什么时机?”
皇帝微微有些犹豫。
如果以君臣纲纪而言,他本不该在臣子的面前肆意谈论这样牵涉皇权布置的隐秘机心。
但毕竟……唉,毕竟是在地府中共过患难的自己人,何况如今物是人非,荣华富贵亦再不可得,如果再纠结过往的那一点权谋心术,似乎也仅仅只是增加一点供人(比如穆氏!
)嘲讽的笑料罢了——这又何苦来哉呢?
一念及此,眼见卫青已经悄悄起身,有意回避;他到底还是开口了:
“因为你。”
穆祺以手自指,诧异之至:
“因为我?”
“不错,你。”
皇帝简洁道:“你要明白,‘我’其实对平棘侯是没有什么反感的。
他很老实本分,从来不逾越规矩,我一直都很喜欢他。”
“这倒也是,否则平棘侯估计早就被腰斩了。
(两位将军的脸都木了一刻)”
穆祺若有所思:“不过,陛下既然很喜欢这样的人,为什么又要罢免他?罢免与否,和我又有什么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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