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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现在只这么一想,简直就要浑身发抖:女子……擅入军营……会掉脑袋。
文雀现在身体力行地领会了什么叫做军令如山。
不,是即将领会。
她被绑了手脚关在不知那处营帐中,堵了嘴,要叫也叫不出。
当然她并没有大喊大叫的欲望,那实在丢人。
虽然触犯军法这点已经足够她无颜再见胡姑姑,但说来奇怪。
她居然并不后悔。
烽燧指点了路,她自己决定要走进来。
为了传递一封关乎到殿下乃至整个丰州的信,便是死也应该——不。
那封信还没能送到殿下手上。
所幸仍在她怀中揣着。
捉她的将官很快离开,或许正是要去知会殿下,毕竟她拿着鲁叔公的鱼符——县衙的出入符借给了木棠,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到时候,等殿下来了,再赴死,应当就了无遗憾了吧。
不。
她仍旧忍不住要生气,气得要死!
城中混了燕贼刺客!
这样大事,他们怎能如此装聋作哑、反将她绑在此处!
她在烽燧外简要讲过一遍,被捉时大喊大叫说得更清楚。
可对面冷冷只道:“女子,不能入军营”
——这又是谁定的破规矩!
她被塞住了嘴,却露着鼻孔呢,一路进来净闻着男人们的臭汗气。
他们还居然以为女子低人一等,进来就要人脑袋?不是这么个道理。
她或许是被熏闭了气,接着发了一会儿怔,心下又自我驳斥:是非军中之人,不得擅入军事重地。
不当兵的男人也同样不许涉足。
不过因为女人都当不得兵,当不得兵理所当然就该被拒之门外……可女子,又为何就当不得兵?反王莽有迟昭平,起义做皇帝有陈硕真,当朝后宫里不还藏着一个武艺高强的宜昭容?寒风一吹,她忽地打个冷颤。
脑中如遭重击一般,忽而好似看见了数月前、决定为弟替考的午荏。
与此时此刻的她,同样的愤懑、同样的不平,有着同样扭曲的面目,跳动着同样躁动的一颗心。
她违了军法,她违了律法,分明是如出一辙的恶行。
曾经主子为人家辩解,说是错在刑律——若女子能光明正大自己去考状元,又何必辛辛苦苦,给自己那痴呆弟弟做嫁衣?文雀倒好,振振有词地,却一门心思认定错就是错,旁的一概不听——呵,好正确,好伟大!
可是……可是也好无情。
胡姑姑若是知道,可会疾言厉色、骂她过犹不及?到底刀不落在身上,是不会觉得痛的。
可按军法来讲,这刀本就该落在她脖子上。
如此百般辩解、死不悔改——胡姑姑若是知道,可会痛心疾首、骂她执迷不悟?幕府外头,一阵是脚步声齐齐整整地去了,一阵又是喊杀声热热闹闹地起了。
每一惊一乍,都唬得文雀要缩了脖头。
这一下,敲掉她追名逐利的祈望;那一下,剥离她自欺欺人的迂腐;大片刀再晃个那么两下三下,她就变成就只晓得尖叫蹬腿的动物——就像母鸡。
就此时此刻,冲上她脑海的全变成典军老爷的面庞,再勾勒一会儿自己在典军老爷面前鲜血四溅的场景。
典军老爷砍掉过很多个脑袋,想来肯定是不怕的。
但她怕,怕得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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