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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确实什么也看不到,眼前弱柳如风的人儿容色依旧,气质却已然干瘪。
若说原来是瑟缩在树根下蒙了尘土的娇花,而今这花瓣依旧舒展、颜色依旧惊艳,却压在冬日大雪里,彻底是出不了头的了。
段姬连衣饰都更为简单,外衫居然是粗布,发间连绢花也无。
她跪得心急,嗓音又虔诚,更使李木棠全然不晓得受之有愧了。
,!
“保了长公主一路平安,太后娘娘欢喜,主子娘娘欢喜,贱妾……实在不知该如何感谢!”
何况她先开口称谢。
上一个诚心致谢的,已是她未婚夫婿。
小姑娘立刻就飘飘欲仙,哪怕自己站都站不稳都要去扶人起来,再聊几句指不准就得再认位姐姐!
得是段姬自己拎不清,赶忙招呼着婢子将什么文房四宝赶紧往屋里送;要是仅仅如此投其所好倒也罢了,偏她又加一句:“贱妾惭愧,实在是没有什么好东西,也是当了些衣衫首饰才……”
站在面前螓首蛾眉的捧心西子立时便消失,她好似看见布韦氏那张大五官的粗糙脸盘又念叨着许多别有居心的沉重句子。
文房四宝、还是山野奇珍都不过瞒天过海,要命的金匣子又要在她眼皮底下送上来。
她几乎要去推阻,行将摔碎了墨砚。
是曹文雀脸一拉,不由分说就将那婢子推出门去:“打开天窗说亮话,媵侍娘娘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她接着略抬首,又将房门也阖上:“亲事府都要跟着殿下入朝献捷,今早派来送信的只是京兆府一位金吾卫。
纵然如此,想他也不会错了规矩,把知会孺人娘娘的信误交到您的手上。
就算是走漏消息……您要典当、要备礼单、要出门找商户,总不能是今儿个仓促就能妥当的。”
李木棠好像晓得她在问什么了。
“……等、所以……不是,晋郎跟段孺人只说我腿伤……”
段姬的眼仁一颤,小姑娘即刻敛声。
还“晋郎”
呢!
眼前站着的才是人正经妾室。
她是在卖弄恩宠、炫耀关心?她简直什么话也说不出,什么真相也不想问了。
段姬却识趣得很,忙道:“只是王府内……该说是段家闲听来的消息。
知道姑娘边关立了大功,得殿下赏识,从上到下都念着姑娘救命的恩德,谁都不敢怠慢。
主子娘娘本也该来表个心意,实在是这个冬天段家自家的日子也不太好过。
小公子没了,宣清公主府又被一场雪压了塌,太后娘娘……且不说这些,食邑封赏、节庆祝贺也够主子娘娘忙碌。
一来二去现下扭了脚又染了风热,实在是没力气出门,贱妾才得了恩赏,敢来谢一谢姑娘。”
这么些话看着漫无边际,实则已经把重点交代全了。
李木棠还记得戚晋曾说过,兵部侍郎与段家主母同是朱家人,所以关于她自己故事究竟是从何而走漏依然不言而喻;只提她功勋,却不说她与晋郎的关系,至少也算表了忠心;替段家诉苦卖惨,难道当真有拉拢之意?李木棠而今却没心思琢磨,好赖身子不舒服这借口对段姬尚且管用,接着关门窃居了小之旧床,她有很久还是头脑发昏——她只想回到他的长安、回到他的家、回到去年的夏天。
她却回到荣王府、回到段家的屋檐、回到全长安瞩目的中心。
段家已经知道,王府已经知道,或许全长安都知道?文雀姐姐其后暗访了一圈偷摸回来,说府上奴婢已为此嚼了月余舌根,好些都挨了段孺人的罚。
尤其从前在协春苑侍奉,更是统统被打发去了京郊别业,连瑜白和琼光也不例外。
府上为此惊惧更甚,难怪今日协春苑如此冷清,入府一路更没有人敢探头探脑尾随打量。
人人知道她和晋郎的故事,她自己却不知道她自己是谁了。
所以她现在最不能做的便是坐以待毙:“……我得去……哪里?段孺人是在哪个院子……我得去见见……”
有曹文雀镇守,她今儿暂且没有机会发这个疯,不过是燃烛长读圣贤书直至天明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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