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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今日缘尽于此!”
两人正说着,忽然旁边传来门板响动。
吴定缘侧头一看,却见高大的朱墙下方,一辆窄距推车从便门外咯吱咯吱地开进夹道。
这道便门是宫中杂役专用的通道,诸项日常杂货从这里运入,垃圾粪土亦从这里运出。
这辆推车上头搁着四个深宽的大木桶,有淡淡的恶臭散发出来,正是运送宫中粪尿的紫姑车。
两个头戴斗笠的粪工一人在后扶住车把,一人在前头牵引。
紫姑车隆隆地开到吴定缘身边,前头牵引的粪工一抬笠,露出一张清秀面孔:“掌教,我们来接你啦。”
吴定缘一看,居然是昨叶何,后头推车那位,则是周德文。
这两人怎么潜入紫禁城来了?吴定缘吃惊不小,连忙转头去看于谦,却见他依旧背着身子,假装对身后的事情茫然无知。
昨叶何也不多讲,迅速掀开一个粪桶,请吴定缘坐进去。
这粪桶圆径颇长,已经清洗干净,他蜷坐进去,刚好能盖上木盖。
吴定缘这才明白,于谦说的“今日缘尽于此”
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个小杏仁,看着耿直正派,手段却污秽得很。
他在南京就让太子躺进过紫姑车,如今故技重施,非让我也要臭上一遭。
吴定缘心里泛起一阵感动,对于谦这样的性子来说,敢让白莲教混入紫禁城救钦犯,可实在太不容易了。
“喂,我这一走,你岂不是……”
昨叶何低声道:“掌教你莫问了,于御史是不可能转身,更不可能回答的。”
吴定缘当即会意。
于谦不回答,这就是一桩白莲教劫人案,若他应上一句,性质便成了内外勾结。
这事大家心知肚明,但面子上还是要过得去。
他看了一眼于谦站在夹道中央的背影,蜷身坐进粪桶。
当木盖子盖住光亮的一瞬,吴定缘忽然觉得不太对劲,以小杏仁的性子,当众求情是可能的,但他绝对做不出劫夺钦犯的勾当。
何况紫禁城何等森严,昨叶何等人哪来的神通,能来去自如?夹道两侧的巡军都去了哪里?
吴定缘的心中突然生出一股奇妙的感应,似乎有一双眼睛在远处注视着这一切,可惜他现在没办法确认。
这时于谦背对着他,突然做了一个长揖的姿势。
这辆紫姑车缓缓驶出便门,沿着外甬道向外走去。
它离开紫禁城的整个过程中,确实有一道高高在上的视线,从远处的敌楼顶端投注下来,始终没有离开过那个小黑点。
直到紫姑车离开,彻底脱离紫禁城,这道视线才收回那座高大的敌楼的顶端。
“你总嫌自己被圈在方寸之地,我又何尝不是?也罢,你我相熟一场,好歹有一个能逍遥的吧。”
皇帝喃喃自语,蓦然想起了那只差点放生的“赛子龙”
。
“富阳侯和永平公主到了。”
门外的小宦官通报。
“让他们去南庑房等我。”
朱瞻基面无表情地说道,然后转身走下敌楼。
这一任富阳侯李茂芳是个畏缩的中年人,缩在母亲永平公主身后不讲话。
永平公主见到侄儿,脸上虽满满都是笑意,可眉宇间却留着一丝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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