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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佛母真是了得,临死之前还不忘把自己的死亡利益最大化。
吴定缘突然钦佩起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太太了。
白莲教纵横山东这么多年,绝非幸致。
昨叶何见他不言语,把短匕又向前递了递。
吴定缘冷笑着接过去,在手里一晃:“稻米烂生虫才拿来施粥,这人情送得未免忒顺水了。
她马上就要死了,这时候想起还报来了?”
昨叶何毫不犹豫,上前一挺胸膛:“若你觉得佛母一条性命不够,不妨再取出我的心肝,来祭你养父。”
“你以为我不敢吗?”
吴定缘短匕突然朝前刺去,尖刃切入昨叶何胸前的团襟,割断系绦。
可她的身子一丝也没躲闪,眼神一错也不错,可见是真存了死志。
这一刀即将刺入肌肤时,停住了。
吴定缘捏着刀柄,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不刺下去——也许是还没问清楚身世,也许是怕白莲教还有什么圈套,也许只是因为看到她嘴角那一抹枣糊残渣……
吴定缘把匕尖稍微撤后了一点:“我不明白,你们为何执着到了这地步?你们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昨叶何盯着他:“佛母原本打算延请你来做本教大护法。
但今日大劫起得仓促,佛母刚刚传下法旨,请你接她衣钵,执掌白莲圣教。”
吴定缘短眉骤然一抬,仿佛听见了一个大笑话。
两大护法都在旁边,佛母却要把权柄交给一个外人?何况这外人还对白莲教怀有刻骨仇怨,天下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情吗?
“我原来以为只有梁兴甫疯了,原来你们是群疯子,一个都不例外!”
他喃喃道。
“不被这世间逼到疯魔,谁会想要加入白莲教呢?”
昨叶何舔了舔唇边的残渣,笑了起来,那笑容一动,牵出了深藏眼角的两条浅纹。
“你们到底图什么?”
“活下去,活下去而已。”
“活下去?”
吴定缘迟疑地咀嚼着这三个字。
昨叶何道:“白莲教只是一个供绝望之人抱团取暖的破庙而已。
我们所挣扎的,我们所渴求的,从佛母当年壮大白莲教起,就一直没变过——活下去,单纯只是为了活下去。
她当年在青州起事,是为了活下去;我们涉险参与两京之谋,也是为了活下去;把衣钵交到你手里,让你以铁铉之子的身份带白莲教走出困境,也是为了活下去。”
“哼,说得好听,到头来不过是为了她的权势罢了!”
一听这话,昨叶何柳眉轻挑,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铁公子,佛母她,她……她早有心疾,近年来越发频繁,请来多少大夫都说治不得,只在这一两年内了。
你说她要这权势做什么?”
吴定缘这才明白,为何那一箭明明没射中佛母,她却突然捂住心口倒下,原来是早有隐疾,受不得惊吓。
“佛母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这才冒险要为白莲教的其他人挣得一条活路。
两京也罢,你也罢,她都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万千信众。”
吴定缘想起佛母之前在白衣庵中见他,拉拉杂杂说了一大通大实话,既坦诚又突兀。
原先他还纳闷,佛母难道是个没遮拦的话痨鬼?现在回想起来,那分明是在培养接班人啊。
“我又不信你们这些鬼话,做什么掌教!”
吴定缘嗫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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