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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鸳像比她还盼着池镜回来,好带来二老爷的消息,“镜儿不晓得赶不赶得上仙哥的满月酒。
他自己儿子,应当能赶上。”
“没送信回来,大约这会是在路上了,才犯不着叫人送信。”
玉漏安慰她道。
自己心里却拿不定,嘴上说就是赶不回来也不要紧,可还是希望池镜能尽早回来,因为她做娘还做得很不习惯,有个同样是生手的爹在旁边,仿佛能搭个伴,人家不会只盯着她挑错子。
晚上睡前,石妈妈又抱了仙哥来给她瞧,她敷衍着问几句,仍叫抱回去。
睡下去还像做梦一样,不敢信真生了个孩子,想起自己还是孩子的时候,仿佛就是昨天的事。
那时候秋五太太抠搜,不给肉吃,她就常常变着法地哄西坡家的肉吃。
初春了,窗外的玉兰花在月色里像挂了一树的银铃铛,风一吹便簌簌作响。
她穿着淡粉色的软绸睡鞋,刚生产完,脚心不能见风。
下视下去,肚皮那座山丘给铲平了,习惯了高高隆起的样子,眼下又乍有点不习惯,觉得空了很大一块地方。
床上也空了一大半,心里有风灌进去,也像空了大半。
现在知道了,那空出来的地方原来是给池镜占据着。
不过从来不和别人说,连面对自己也有些难为情。
每逢人家说起池镜,她都表现得不太记挂的样子,说的话也只关科考之事,全不关心他在京城日子过得如何。
人家关心,她还要说:“他有什么过不惯的,原就是在那里长大的。”
次日老太太派人接了秋五太太来帮着照料月子。
玉漏本不想她来,老太太做主,没好回绝,只得容她来了。
她倒没客气,特地带着包袱皮来的,听说仙哥好些衣裳穿不上,许她带回去给连家那小子穿。
玉漏听见她说“你兄弟”
就万分不自在,只叫他的名字连容。
秋五太太一面把那些衣裳叠在包袱皮里,一面道:“你兄弟只比仙哥大几个月,倒便宜,往后仙哥使不上的东西,他都能使得上。”
玉漏没搭这话,攒了下眉,“你才刚来,急着包这些衣裳做什么?”
“我怕走的时候忘了。”
玉漏乜她一眼,无话可说。
赶上老太太过来,给足了面子,来瞧仙哥,特地转到正屋来见秋五太太一面,脸上还算和气,“亲家太太多费心,这个时候千周到万周到也不如做娘的周到,何况亲家太太生过三个女儿,比丫头们知道得多。”
秋五太太忙丢下衣裳,迎上前去连连福身,“老太太这话才是,连大夫也未必比咱们生产过的人懂。”
“不耽误家里的事?”
“瞧您老人家说这话!”
秋五太太来两手伸出想搀,一看老太太左右各有丫头伺候着,实在没个插足之地,便抱着腹在跟前嗔笑,“只要是您老人家请,纵有天大的事都得撂在一边!
再说,是我自己的女儿,还说什么外道话?”
她那嗓门一如既往的大,玉漏看见老太太暗暗皱了下眉,忙将秋五太太从她跟前支开,“娘,您替我倒盅茶。”
秋五太太金锣嗓门答应一声,老太太实在看不惯,坐也不肯坐,只交代金宝她们好好招待亲家母,便藉故走了。
玉漏心下觉得丢人,支秋五太太早些回去,“我这里也不要你照顾什么,屋里屋外好些丫头呢,还有顾妈妈。
老太太叫你来,不过是个意思,你歇一夜,明日就回去吧,爹还要你伺候呢。”
秋五太太听出意思,脸色大变,一屁股坐在榻上,又不敢和她吵,只闷着不说话。
好半晌憋出一句,“你这丫头的心也不知是什么做的,谁也不念,谁也不想,比山上的石头还冷还硬。”
玉漏咕哝道:“亏得我心肠硬,不然不知要吃你们多少亏。”
“你吃了什么亏?要不是我生下你,你能有如今的好日子过?我来前你爹还嘱咐我,你刚生产完,不叫和你吵,我也没想和你吵,你自己听听你说的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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