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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地一声,他将炕桌上的热茶扫在了地上,立起身来,手背淋淋漓漓地滴着热茶汤,遭了烫也不觉痛,只是气红了张脸,又无话可说。
叫他能说什么呢?不论说什么她都是无动于衷,既不承认,也不否认,专是顾左右而言他,哀柔的目光望向高山远水的过去,那过去里没有他。
他并不知道她是因为对未来从没有信心,所以常常只看过去。
玉漏踟蹰少顷,从床前走过来,摸了绢子托起他的手搽,“烫着了吧?”
眼睛抬起来看他,目光悠悠地晃了一下,“我叫人寻点清凉膏子来你搽。”
池镜将手收回去,冷笑一声,“我犯不着你来虚情假意的关心。”
言讫便开门出去,不顾人挽留,一径到门房里叫了永泉出了宅门。
马车行到前头,挑帘子看见那何寡妇家的门脸已做了间肉铺,西坡端着饭碗在门槛后头大口大口地扒饭。
他特地叫永泉把车停下来,笑问永泉:“你看那王西坡,和你们三奶奶般配不般配?”
一看就登对,不过永泉自然不敢这样说,只呵呵傻笑,“他哪有那福气。”
池镜挑着门帘子,阴沉的笑脸嵌在车内,两眼直向前望那铺子。
午晌都过了也还是有三三两两的人来割肉,每逢见人家有往铺子里过来的势态,西坡便忙搁下碗迎待,不论人家买不买,也都是极耐性地笑着。
“倒是个会做买卖的人。”
永泉便顺着这话说:“是,正吃饭呢也不见他嫌烦,做买卖就得如此。”
西坡数钱也不当着人主顾的面数,只等人家拧着肉走后,他才拾起案板上的铜钱数,是怕主顾多心他不信任,做生意就是这样,一旦牵扯点人情,银钱就不大好计较了。
池镜看着他数钱,忽地心生一计,他不能杀了这王西坡,却可以杀掉他和玉漏之间的情分,那晃眼的银锭子不正是一把现成的杀情刀?玉娇和小夏不就是现成的例子?
他想着笑起来,永泉听见这笑声,只觉背脊发寒,忙掉过头看他。
他噙着丝余笑,也收回眼看永泉,“随你在哪里找几个地痞流氓来,务必搅得他这买卖做不成。”
永泉想劝他一句,何必和这些市井草民为难?人家一家几口全靠着这点小买卖吃饭。
又没敢劝,横竖这又是个倒霉鬼。
池镜看着他哀叹的目光,心也不由得软了下,踹了他一脚,“我又不是要他的命!”
旋即不知怎的,眼睛里泛起点泪花,“只要你三奶奶肯,他往后一样还可以重新开张做生意。”
听得永泉糊涂,想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答应照办,一面又架起车来,一径往曲中那李姐儿家中去。
自然省亲之日早早便从岳家出来,不成个体统,亲戚们多少有些言语,说新姑爷不给面子,多半也是不大重玉漏的缘故,哪里晓得是玉漏放任的结果。
玉漏听见他们议论也不分辨,知道她不受丈夫看重才好,以后有事求到她她还可以推说“做不得主”
,只管把那不近人情的名声给池镜背着。
所以她爹生气她也不理,也不去劝。
秋五太太倒来屋里劝她,“你爹此刻和大伯在屋里说话,等你大伯走了,你去跟你爹解说解说姑爷到底外头有什么要紧事。
我看你爹生气呢,觉得姑爷当着亲戚们的面叫他下不来台。”
玉漏手上翻着那条给池镜搽手的绢子冷哼一声,“又是谁叫你们爬到高台
上去的?我是我,你是你们,我做了池家少奶奶是我的事,你们急着去充什么风光?我不知道他外头什么事,问了他也不讲,叫我拿什么去给爹解说?”
秋五太太反覆听她这些话,心早寒下来,只得罢了,已不指望能在她身上再榨到什么天大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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