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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风一吹,云彩都散成一缕一缕棉絮也似,露出一轮亮闪闪的日头来。
明亮的阳光洒在水面上,随波荡漾,碎银似的晃眼,晃得汪淙有些醉了,歪在一旁迷糊起来。
秦放鹤也有些累了,也摘了一片老大的荷叶,甩干净里头残存的雨水,斗笠似的往脸上一扣,又清新又凉快。
船夫寻了一处树荫停下,船上众人都三三两两安静下来,慢慢地,秦放鹤也觉睡意袭来,便这么斜倚在船舷边沉沉睡去。
神智远去的前一刻,他还在想,估摸着殿试该结束了,也不知无疑最后是个什么名次……
殿试确实结束了,但最终排名却颇有争议。
皇帝有最终决定权,但在这之前,也允许朝臣各抒己见。
当下便有人坚持会试时的排名,顿时引来许多人反对。
“一甲皆是寒门,那赵沛点了状元倒也罢了,可位列第二第三的,并无多少过人之处,容貌亦平平,岂能服众?”
会试主考官却反驳道:“寒门艰难,一应不比世家大族,能走到这一步,殊为不易,如此排名,也好彰显陛下求贤若渴,一视同仁的公正。”
才倒了一个高阁老,任谁都能看出陛下的平衡之心,提几l个寒门上来,不正是这个理儿l?
国子监祭酒宋大人年事已高,头发都花白了,听了这话,便颤巍巍出列,“陛下明鉴,公正,何为公正?公者,大公无私;正者,不偏不倚,且古人有云,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子,如此,方为公正。
若果然如这般排名,岂非刻意为之,反而有欲盖弥彰之嫌。”
当下便有许多人点头,“是这个理儿l。”
宋大人喘了几l口气,又继续说:“况且那孔姿清虽未世家子,孔氏后人,然一应才干学识做不得假,过往成绩,皆是他自己博来,未曾有人刻意关照。
若为公允一味打压,反而失了公允……还望陛下三思啊!”
当下有寒门出身的官员出列,细数一路走来不易。
“……尔等生而有之,岂知寒门之苦?便是二两保银都难,走到这
一步,略加照拂又如何?”
有人不服,辩驳道:“纵然出身好,难道还是他们的不是了?谁家不是祖辈父辈一代代拼出来的,便如你我今时今日为官,难不成来日还叫孩子们去经商!”
又有做过武官的私下嘀咕,老子们拼死拼活,可不就是为了子孙后代不拼死拼活!
若杀得遍体鳞伤,阖家只剩满桌子牌位,最后朝廷却用一句轻飘飘的“公正”
来搪塞,任由他们的后人苦苦挣扎……那还拼个什么劲!
到了这一步,已不仅仅是考试名次之争,公正与否之争,还涉及到党派出身之论,故而众人越说越激烈,唾沫横飞,争得面红耳赤,笏板抡得虎虎生风,恨不得撸起袖子就要上。
国子监祭酒宋大人眼见着便跪倒在地,伏地大哭,“陛下,考场之上,没有世家,没有寒门,有的只是满腔抱负恨不得施展,乃是一颗颗报国之心呐,陛下!”
须发皆白的老大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且不说究竟有无私心,到底令人不忍,众人的争吵声都小了。
天元帝叹了口气,亲自下去将他搀扶起来,又加以抚慰,“爱卿一颗忠君报国之心,朕早已知晓。”
宋大人抽抽噎噎谢恩,站到一旁抹泪去了。
天元帝环顾四周,视线落到鸿胪寺那边,忽出声道:“孔爱卿,你以为如何?”
这个孔爱卿,自然便是孔姿清之父。
问事情问到当事人亲爹头上,不可谓不尴尬。
但尴尬的只是本人,旁人,巴不得看热闹。
故而话音刚落,众朝臣便是一静,继而齐刷刷扭头朝那边看去,等着听对方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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