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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但不责怪”
的意思虽未能好好言说,一霎间的眼神交会不下于万语千言,胜似出口。
鬼面青年未能离间甥舅二人,也不着恼,悠然道:“老实说,你更该担心自己的性命,梅少昆只要肯乖乖熔铁,为我铸刀,事成之后我自会放他离开。
他若肯为我七玄盟效命,你也知我是最爱才的了,岂有不欢迎的道理?”
“可放了你,于我却只有麻烦而已。
我不信什么立誓赌咒,要你不泄漏,那就是割舌缝嘴断手,还不如一刀杀了省事。”
“我可看在梅少昆乖乖听话的份上,饶你一命,将你关到大事底定后再放出,但我这人极讨厌麻烦,让我干忒麻烦的事,你得给我足够的诱因,证明你有这个价值。”
眼洞中黑白分明的瞳眸滴溜溜一转,“啪!”
打了个响指,故作恍然:
“巧了,眼前有件事,说不定是你能做的,梅掌门要不试试争取下活路?”
朝庄内摆了个“请”
的手势。
敌众我寡,受制于人,梅玉璁师徒别无选择,只得拾级越槛,依言进入。
那髹金罗汉般的南冥恶佛侧身让道,就近端详,才发现他光滑到浑无毛孔的头手,似是罩了层金质外壳,但又不像面具手套;身上的檀香味浓到熏人的地步,以致梅玉璁经过他身边许久,才闻到一丝血腥气。
浮鼎山庄衰颓多年,如今能住人的地方只剩前院这一小块地,西宫川人自掏腰包支应庄中的日常所需,以清流庄的家底,能动用的银钱也有限,许多下人都是从伊川郡老家那厢带来,此际悉数陈尸院内,竟无一名活口。
死者全集于一处,看样子像是在逼问什么,来到后进一幢书斋模样的独屋前,赫见檐阶下倒卧着一具颀长的尸体,白靴白袍,儒服形制,手中一柄握着青钢剑,染血的数重衣领间空空如也,不见首级,正是西宫川人。
“……西宫吾兄!”
梅玉璁奔前几步,失态地跪倒在地,伸臂欲抚,颤抖的指尖却始终悬在尸身的胸膛之上,怎么都落不下手。
西宫身下漫出小爿块血泊,浸红了领肩背衫,周身不见其他伤口,像被硬生生扭下头颅而死,出血量却远少于断首应有的模样。
以西宫的内外修为,是不可能站着不动被人摘下脑袋的,梅玉璁悲愤之余,想起昔年凌云三才和五极天峰等文武两榜七大高手,拥有名曰“凝功锁脉”
的超凡武境,能将对手凭空凝住,任意斩杀,寻常武人绝难匹敌,当以神明目之。
连人都能凝住,凝血不出,自然是小事一桩。
莫非这名头戴鬼面的耿姓少年,也因缘际会练成此等神通,才使玉面蟏祖、南冥恶佛之流的大魔头俯首卖命,以免落得如西宫川人这般收场?
梅玉璁不由得打了个寒噤,没敢再想。
“秋家小姐、小姐随身的乳娘,连秋意人那瘫子都没找到,肯定是躲了起来。
这庄子里还能住人的地方,就数这间屋子最可疑。”
鬼面微抬,似是以下巴朝独屋比了比。
“我听说你对机关术也颇有研究,若能停止屋内机关,打开藏人的密格或通道,我便饶你不死,按照约定,囚禁到我七玄一统江湖之日,再还你自由。”
突然一笑,回顾鱼贯而入的群魔道:
“这厮心里肯定想:‘那不是跟关我一辈子差不多?’”
众人尽皆大笑。
梅玉璁敏锐地抓到蹊跷,蹙眉道:“盟主说‘停止屋内机关’,莫非此前已派人进去过,试出了什么异状?”
耿照笑道:“阴宿冥派麾下五鬼进屋,前四个就没有出来的,试到了第五个大头鬼,说什么也不肯进,给鬼王一掌拍死,倒是唯一一个见尸的。”
讪笑怪叫之声此起彼落,只墙影下一名粉面高冠、凤眼红唇的青衫人寒着瘦脸,手拈须茎,翘起指甲长如玉钩的苍白尾指,估计便是鼎鼎大名的“鬼王”
阴宿冥。
梅玉璁拾了枚拳头大小的石胆,拈拈分量,扬手掷出,“砰”
一声撞开屋门,半天听不见落地声,彷佛凭空消失。
月光自窗门照进蓝幽幽的无灯之室,依稀能辨出桌椅之类的家生,但地上空空如也,全无掷石的踪迹,令人寒毛直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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