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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你也变了,开始接受那套‘复仇无过’的说法,我有本事报仇,陆大侠也不来管我?”
果然是他——陆明矶心中“喀登”
一声,不纯是因为那帮人死有余辜,约莫是那天地牢所见过于惊心动魄,听末殇自承其事,惊讶并不是最强烈的,而是有些遗憾、有些感慨,又隐有一丝解气的痛快,总之是五味杂陈,莫可名状。
要将那样的末殇带出青溪山庄,不可能毫无阻碍。
隐庇栽赃但凡有一人不认,共犯结构便无法成立。
身为东道,祖逸人代表众人出面,试图说服陆明矶这名二尾妖人是罪有应得,他从身体上便是邪异,活着都是天谴。
“……让开。”
陆明矶只回这句,仿佛同他多说半个字都是自污。
天痴上人是出了名的护短,“金罗汉”
陆明矶莫说缺角,只消掉了根头发在青溪山庄,今日在场的所有人都吃不完兜着走。
但陆明矶的眼神令他们莫名恐惧,那是足以让人身败名裂的鄙夷愤怒,不只是丢掉性命这么简单,而是会毁掉他们赖以生存的一切。
嫉恶如仇。
每人心中浮现这四个字,浑身剧颤,不约而同下定决心:想走?
没问题,有本事你打出去!
这庄内几十号人里,哪个不是渔阳有数的万儿——
可惜决心没坚持太久。
陆明矶手里抱人,让过祖逸人三招之后,一掌打得他瘫坐在地,七孔流血,活像个哭累了的小孩儿。
那甚至不是威名烜赫的《千灯手》,就是信手一推而已。
祖逸人迄今还活着,不能动、不能说话,不能吞咽如厕,眸焦空洞地浮于虚空处,没有大夫能确切辨出他被震碎几条经脉,又何以留得半口气在,想刻意弄成这样都办不到。
在这之后,末殇消失了好一段时间,当日聚集在青溪庄里的人却一个接一个死掉,陆明矶也曾怀疑是“鬼舞蝶”
在背后搞鬼,但急症、意外所在多有,而祖逸人并未遇害,按说末殇最痛恨的,除了陆明矶外便属此獠,首恶不诛,如何消恨?
“我确定他有知有识之后,就决定不杀他了。”
仿佛猜中了陆明矶的心思,白面裂口的披氅人阴阴一笑,蜈蚣般的嘴角缝线微见扭曲。
“何必呢?他在咽气前的每一刻都是活生生的地狱,是你金罗汉一手为他打造的。
我已觅得一绝妙地点,待此间事了,向血使大人讨了你去,把你俩并头摆在一块,那是何等有趣的光景!
哈哈哈哈哈!”
他在祖逸人耳畔说出类似的话语时,瘫痈的昔日“青溪掌剑第一”
吓尿了,温热的新鲜尿气一霎间盈满竹庐,盖过了渗进竹床竹椅间隙的陈臭,也算带来些许生气。
都说“久病无孝子”
,祖氏家人连三年五年都没能撑过,照拂得越来越敷衍应付;即使如此,祖逸人还是想活下去——这样的悲哀令末殇十分满意,决定饶他一命,希望过几年再来,能在他眼里看到一心求死却不可得的绝望,那也算孵化顺利了。
但末殇在陆明矶眼底找不到恐惧、哀求、后悔莫及,这厮连绝望都是清澈通透的,泼不进半点污浊,令披氅涂垩的二尾妖人烦躁起来,直到蜷缩在地的狼狈汉子哑声嚅嗫了一句。
“你说什么?”
“……谢谢。”
谢——末殇强抑着倏然飙起、霎那间几乎失控的狂怒,咬牙阴笑:“谢我不杀你?陆明矶,你脑子不好使了么?还是方骸血那小子将你打成了白痴?”
陆明矶的状况极差——当然这加倍印证了青年汉子心中的猜想——没法成句地表达,勉力摇头,不再浪费气力说话。
末殇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做了什么。
身体似乎渐渐适应了高烧和疼痛,陆明矶的思路也越发清楚:左掌合上夹板,代表有人将粉碎的掌心骨轮一一对合,尝试复原,才须以夹板固定成果,这是极困难的外科手法,且无足够的柔劲修为,亦无法在不开皮肉的情况下微调骨裂,使其复位。
末殇的《古林残魂功》完全符合这项推想。
况且,无论是锯骨缝合的皮瓣术,抑或修复骨轮、在断掉的指骨贯钉,必然带来巨大的痛楚,而陆明矶并没有痛醒又痛晕过去的记忆,必是施术者对他用了大量的麻沸散所致。
他可能已昏迷超过三天甚至更久,以致身体衰弱得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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