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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阿根点头,抱臂沉吟:“死因应是头颅和脏腑受创,左颊的烧灼痕迹极为明显,也符合硝药炸伤的特征。”
指着遗体的左腿和右前臂:
“这两处是在庄门前与恶人交手时留下的剑创,创口是新的。
那把蜈蚣剑的剑刃很特别,寻常利刃无法割出这般模样……少城主,那白帝神君的蜈剑蛇钩,可有遗留在现场?”
舒意浓望向乐鸣锋,紫膛汉子摇了摇头。
如此,“伪造尸体”
的最后一丝可能性也随之消散,死者肯定是梅玉璁。
赵阿根的肩膀垂落,彷佛适才积极尸检的活力被一股脑儿抽干了似的,静静凝视着那张血肉糢糊的脸,双手合什,垂眸轻轻歙动嘴唇,不知与逝去的师傅说着什么。
舒意浓轻轻一挥手,乐鸣锋等识相地退出祠堂,女郎倚在门边,安静陪伴。
赵阿根默哀的时间,远比她预期得要短。
少年肌肉结实的背脊一挺直,抬头的瞬间似乎便恢复了精神,这才不过盏茶工夫。
梅玉璁的死,有助于舒意浓彻底掌握少年,她原本希望他更颓唐、更无助,更容易将他牢牢握在手里,但不沉溺悲伤毋宁也是令人欣赏的特质,女郎并不讨厌,想更进一步斩断他与双燕连城的羁绊,柔声道:
“少……阿根弟弟,令师的遗体,你打算怎么处理?”
赵阿根茫然抬头,欲言又止,片刻才道:“我……没甚主意,少城主觉得怎生处理为好?”
舒意浓虽对他仍称“少城主”
、而未顺势改以“姐姐”
之类更亲昵的称谓,略有些不满,但少年没有坚持要把遗体运回东燕峰,则是她始料未及的一大便宜,强捺欣喜,正色道:“梅掌门在东西二峰不受待见,你也是知道的。
扶棺而回,且不说路途不便,恐遭七玄妖人狙击,就算平安抵达东燕峰,本家那厢若有意留难,难免多生事端。
依姐姐之见,我可为弟弟于邻近村镇觅一口棺椁,与你同上玄圃山,我天霄城所在不敢说是人间仙境,但风光确是一等一的好,梅掌门于斯长眠,朝夕有弟弟陪伴,料想不寂寞。”
赵阿根有些迟疑起来,但舒意浓不确定他有意见的,是如何处置梅玉璁之尸,抑或是与她回天霄城。
有得选的话她不想用强,毕竟星陨异铁普天之下只有这名少年能熔,少了他大事难成,她需要的是一个死心塌地的梅少昆,而非是不情不愿的赵阿根。
心念电转间,女郎忽生一计,和颜微笑。
“我听说别氏的风俗与旁人不同,乃是将先人的遗体烧成骨灰后,散入流水之中,名曰‘涤心葬’。
还是弟弟想将梅掌门的遗体烧净,先以金瓯玉罐贮存,权且葬于浮鼎山庄。
待姐姐陪你走一趟双燕连城,厘清了梅掌门的归向后,咱们再来迎你师傅的骨灰。”
梅少昆的双亲情爱甚笃,别夫人去世后,别王孙并未将她的骨灰依家规流入庄后的兰溪中,那个贮装着爱妻骨灰的金罐迄今仍搁在他的床头,说是待百年后,夫妻携手同入兰溪,以免来世相寻。
舒意浓小时候常听姑姑说起这个故事,以此暗示少年,软化他的抗拒之心。
这说帖里藏着两个陷阱,无论是往双燕连城,或重回此地取出骨灰,赵阿根都绕不过她,最终都得跟她走。
少年微蹙浓眉,与其说迷惘,看着倒像心虚,讷讷道:“这……我没有意见,随……随少城——”
似是意识到此事交由外人拿主意的不自然处,改口道:“我年轻识浅,没什么主意,凭姐姐定夺便是。”
舒意浓虽觉不对,似乎哪里怪怪的,听少年改口叫“姐姐”
的心花怒放,毕竟盖过了那一丝的违和,握他的手道:“别伤心啦,姐姐带你去瞧秋意人秋庄主的墓冢。
那儿景致清幽,我打算将西宫庄主埋在那里,你师傅泉下有知,会很高兴有挚友相伴。”
不由分说,拉着少年往后头去。
舒意浓没有骗他,至少在这事上没有。
秋意人的墓冢在一片花园的最深处,周遭的院墙、树木全都爬满藤葛,触目是一片难以形容的浓绿;花卉及较矮的树丛依稀看得出原本修剪安排的轮廓,但也是久疏照料,开花结果、落叶归根,全是自行其是,意外透着一股盎然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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