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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懿起得甚早,正翻阅新近从邺城递来的文书,刘肇一猛子扎了进来:“丁廙一大早就跑去告见。”
“防不胜防啊!”
司马懿甚为苦恼,丁廙选在清早告见,必然有背人之语,这边自己却寻不到入见的由头,况且陈群不在,身边连个商量对策的人都没有。
但无论如何也得设法应对,司马懿只得把手中正看着的文书一揣,硬着头皮赶奔中军大帐。
亲兵一声通报,竟真允许他进去了。
司马懿喘口大气整整衣冠,恭恭敬敬低头进帐。
曹操头缠布带脸色苍白,神情有些萎靡,瞧得出昨晚被头风折腾得不轻,李珰之和严峻一左一右正为他捶背。
丁廙在一旁比比划划说着什么,见司马懿进来立刻住口。
司马懿屈身施礼,腰还没伸直,曹操便已发难:“太子在邺城所为你听说没有?”
谁人不知司马懿是曹丕心腹,这样直白相问叫他怎么答啊?司马懿微笑道:“臣身在军中参谋机要,邺城之事不甚清楚,但微臣既为太子中庶子,关乎太子之事自然稍加留意,别人议论倒是多少风闻了一些。”
曹操不苟言笑:“太子太傅凉茂数日前病故,你可知晓?”
“微臣听说了,凉太傅德高望重,微臣也不胜感伤。”
司马懿说的是实话。
“凉茂确是德高望重。”
曹操话锋一转,“那你觉得太子对太傅之死不加抚慰,不加赏赐,这么做妥当吗?”
司马懿斜了丁廙一眼,心下暗骂——好刁状!
忙替曹丕开脱:“据微臣所知并非如此,凉公亡故之日,太子亲自过府问丧,又曾馈赠太傅夫人银钱,有何轻慢?”
曹操尚未开口,丁廙一旁插了话:“仲达何以不悟?昔年袁涣、万潜等老臣过世,大王是如何打理?凉公曾任尚书仆射,与列卿齐名的人物,况且还是太子师长。
今太子一不辍朝,二不以朝廷名义加以抚恤,却以私财相赠,岂非轻王法而重私恩?”
他这番话甚是恶毒,尤其“轻王法而重私恩”
更是曹操万万不能姑容的。
司马懿心内惴惴,佯作轻松:“丁黄门所言谬矣,太子如此行事正是顾全礼法。
凉公虽为太子师长,更是朝廷大臣,辍朝恩赏当出于大王裁度,若太子擅自主张,岂不是越俎代庖?”
说到这儿忙向曹操躬身施礼,“太子不辍朝、不赐缗钱绢帛正是留待大王,欲让大王收亲贤爱臣之名。”
其实曹丕如此行事正是如他所言。
丁廙见他三言两语便将道理颠倒,哪里肯依,又道:“非也非也,大丧在即不全小礼,凉公薨于朝,士林庙堂无不悲怆。
朝廷就该当即加以恩赏,一慰丧家之心,二全百官之望。
邺城长安远隔千里,若待来往禀明,死者已下葬,岂不寒天下士人之心?太傅,上公,国之傅也。
《周官》有云,‘太师、太傅、太保,兹惟三公,论道经邦,燮理阴阳。
’如此重臣,原不该草率处置。”
丁廙之利口不弱于兄长,这是曹丕没立刻辍朝恩赏,如果真做到了,恐怕这会儿他又来告曹丕越权行事了。
在这种事上做文章实是鸡蛋里挑骨头,反正都能说出理来。
司马懿却道:“丁兄又错了。
凉公乃太子太傅,非国之太傅,太子以弟子之礼操办甚是妥当。”
丁廙微微一笑:“仲达读书不求甚解,太傅虽上古已有之,初始就是辅弼少主之官。
考本朝故事,首任太傅乃安国侯王陵,辅弼少主孝惠皇帝。”
“王陵任太傅乃是吕后所为,明升暗降,夺其丞相之权,怎能视外戚乱政为常例?”
“汉高后称制于朝载于史册,何以不为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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