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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眨眼的工夫,七八艘船已扎到了对岸,后面的船只也冒着箭雨陆续跟上。
曹兵挺着长矛扑上岸来,河北军弃弓拿枪堵住去路……喊杀声霎时震天动地,兵刃你来我往,但沿河作战防守方总是更占便宜。
那些曹兵不是被剿杀在岸边,就是被逼回船上,郭图的布置似乎牢不可破。
袁绍坐在土丘上,死死盯着战场,口中喃喃有声:“杀得好……给我杀!
把他们斩尽杀绝!”
可他没痛快多久,就觉喊杀声愈演愈烈,船队一排接一排又来了。
曹军不停地摇橹,袁军不停地放箭,刚开始那些船还保持着队形,后来为了躲避弓箭纷纷散开,密密麻麻铺满了河面。
战鼓声、喊杀声、兵刃声震耳欲聋,中箭的曹兵摇摇晃晃栽入滚滚波涛,被刺倒的袁军抓着河滩的泥沙发出最后一声惨叫,滔滔大河仿佛烧开了锅,攻守双方陷入恶斗。
似这样的大阵仗,虽然靠兵力,但更要看士气。
袁军前不久刚在官渡落败,今日虽占地利,但投入战斗的士兵不少是前番战败之人,哪还提得起气势。
而曹操那边士气正旺,一鼓作气前仆后继,舟楫一拨接一拨,有些堵在后面的勇士耐不住性子,干脆跃到前面的船板上,迫不及待投入激战。
经过半个时辰的激战,鹿角被掀出一道道缺口——河滩防线被攻破了。
袁绍瞧得明明白白,气得直拍大腿。
袁谭头一遭见父亲这般恚(hui)怒,赶紧宽慰:“曹贼不过一时得势,他们伤了那么多人,已是强弩之末,第二道防线绝对冲不过。”
事情不像袁谭想的那么简单,曹兵涌上河滩气焰更加嚣张,尤其是曹营的各路将军也随之抢滩登岸,旌旗罗列铠甲鲜明,这本身就是一种震慑。
匍匐在壕沟边的袁军,看到这般威武的敌人,不禁想起官渡惨败,想起被坑杀的七万兄弟,想起那些在乌巢被割了鼻子耳朵的同伴……立刻有人吓得扔下兵刃就逃!
郭图坐镇大阵正中央,眼见自己的士兵临战脱逃,急忙挥舞令旗弹压:“回去!
临阵脱逃者就地正法!”
各部将领带着亲兵往来驰骋,呼喊了半天总算把士兵拦回战壕边。
此刻曹兵也杀到了,攻者齐声呐喊迅如猛虎,守方巧借地利化险为夷,一场更激烈的战斗又开始了。
袁绍凝视着僵持的战场,竭力压抑心头怒火。
他从小受的是公侯世家的严格教养,讲究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更色,可是沉着矜持了五十多年,今天怎么就控制不住自己了呢?其实战场没有分出胜负,守住仓亭还是很有把握的,况且援军随时可能赶到,侥幸将曹军尽数歼灭在河北也未可知。
但袁绍就是稳定不住情绪,双手随着隆隆鼓声剧烈颤抖着,连剑柄都握不住了。
望着那舍生忘死奋力拼杀的曹兵、望着那奋力招架坚守战壕的自己人、望着郭图手中舞得似车轮一般的令旗,还有头顶上那令人眩晕的烈日……袁绍颤抖得越来越厉害,仿佛有个魔鬼窜进了身躯。
他努力控制着情绪,但刹那间两面鲜明的旗帜突现在敌军阵营间——有一面旗帜写着斗大的“张”
字,另一面则是殷红的“高”
字。
张郃与高览?!
当年自己麾下的大将,竟反过来为曹操当先锋。
堂堂四世三公河北霸主为何落得这般被动?人心何在天理何存!
袁绍再也控制不住了,什么大将军的身份、什么公侯世家的威严,都见鬼去吧!
他猛然站起来,想要咒骂、要唾弃、要呼喊、要打破他这一生的矜持伪装,但还未及说话,一口滚烫的鲜血就喷了出来!
“大将军!”
“父亲大人……”
幸亏袁谭、逄纪及时搀扶,袁绍才没栽倒。
他的手不再颤抖了,而是无力地抹了抹嘴角的血,隔了半晌才喃喃道:“不碍事……”
诸心腹见他脸色惨白、嘴唇发青、浑身无力,额头的汗成股地往下淌——这还不碍事?逄纪脑子快,扫视一眼纷乱的战场:“主公,咱们先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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