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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办法,绝对权力不容共享,更不能容忍丝毫潜在的威胁,为了保证顺利继位他只能这么做……可他今后该如何面对单纯良善的弟弟呢?虚伪的表演已拆穿,他卑鄙冷酷的真面目已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弟弟面前,那残留的一丝温情已荡然无存……
更令曹丕不安的是父亲的态度,虽然父亲表示要随他所愿,让他安安稳稳当个太平太子,却丝毫没有寄予厚望的意思,与其说许诺,还不如说是无奈,他保住了太子位,却永远失去了父亲的期望。
曹丕久久不能忘却父亲的背影,那个疲惫沉重离他越来越远的背影,再没有回看他一眼——父子如此,兄弟如此,连母亲都被他欺骗了,这个家还剩什么?除了权力和妥协,还有一丝一毫真情吗?
不知不觉间曹丕哭了,在他出生以来的三十三年间他极少为亲人动情,甚至连他自己都承认自己的狭隘自私,可直到今天他才意识到,他原本有一个多么美满的家啊。
哭泣并不意味着悔恨,迈出的步伐收不回来,至高权力始终是他的梦想,只要达到目的,付出任何代价都在所不惜。
所以当他驰马进入邺城时早已拭去泪水,恢复了平日的庄重矜持,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
邺城还是老样子,一切井井有条,襄樊败绩似乎并未引起波动,曹丕不及盥洗更衣先入宫,至台阁与群臣相见。
莫看朝廷表面无事,群臣都快急疯了,见他回来哭的心都有——危难之际太子擅离京师,连招呼都没打一声,这时候若出了乱子谁负得起责任?钟繇、华歆等老臣对太子言辞批评,曹丕也自知理亏,一概诺诺称是,对大家好言抚慰。
乱了好一阵子,又谈了谈军中现状,群臣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这六七天的工夫早积压了大量公文,虽说尚书们都处理完了,却还等着太子审批用印呢。
曹丕不敢再延误,命从人一并捆扎,带回府慢慢看,这才回转府邸。
东宫司马孚、王昶等人这几天也是六神无主,见他归来无不加额庆幸,曹丕对灌酒之事讳而不谈,只说父王的病体,又亲手写了问安的手札,命人给太子太傅邢颙送去。
该料理的都料理完,又沐浴更衣,洗去风尘,曹丕才踏实下来,将公文逐一翻看,皆是各地镇压凡民、秋收粮秣的奏疏,并无棘手之事。
这会儿他哪有心思细抠这些琐碎杂务?眼睛瞅着这些官样文章,手中茫然画诺,心思却完全跑到了别处——曹植已被灌醉,父王又会如何安排军务?等到襄樊之战结束,父王班师还朝,如何再讨老人家欢心?曹植已被压制,可曹彰还在长安,这根钉子又该怎样拔?曹丕要应付的问题还多着呢,他筹划着命刘慈再行搜集情报,还打算写信至朝歌,向吴质问策……
正胡思乱想间朱铄又来禀报:“长乐卫尉陈祎求见。”
“哦?他来做什么?”
“在下不知,但他说有重要的事一定要面见太子。”
“危言耸听!”
曹丕一笑而置之——陈祎新近提升为长乐卫尉,职责是护卫后宫,如今王后与多数宫妃皆在军中陪驾,陈祎哪有什么要紧差事?但笑过之后曹丕还是允许接见了,毕竟也是宫内近臣,多结交还是有好处的。
哪知陈祎上得堂来,未及施礼直挺挺跪倒:“有人阴谋造反,请太子速速决断!”
“什么?!”
曹丕脑子里“嗡”
的一声响——当年父王西征关中就有田银、苏伯叛乱,怎么这种事又叫我摊上了?
事情起源于相国西曹掾魏讽魏子京。
这魏讽也算奇人,一介书生凭着魏王乡人的身份和三寸不烂之舌游走邺城做客百家,竟谋得相国掾属之位,还真有点儿本事。
不过在他担任相国西曹掾后,渐渐发现仕途之路并不似他预想的那么容易,钟繇虽任相国,并没多大权力,充其量只是元老之首;而相国掾属实际只是一帮无所事事、坐而论道的闲人,就如同灵帝朝以前的三公掾属一样,充当这职位只是摸到了入仕的敲门砖,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但魏讽自负甚高,又自认为才智超凡,欲建奇勋而登显位,可不愿这样一天天熬,心里难免有落差。
更令他苦恼的是,他发觉自己入仕的第一步竟然迈错了——曹家倚重的是以颍川之士为首的中原大族,可他交往最深的却是一群年纪甚轻的荆州人,这些人虽恭维他,崇敬他,却对其仕途没有任何帮助。
反之这些家乡根基在刘备控制下的荆州人本不入中原名门的法眼,魏讽与他们走得这么近,也被视为异类,连辟用他的钟繇也对他日渐冷淡,长此以往还有何前程可言?
换作别人或改弦更张,或心灰意冷,偏偏魏讽颇具奇思妙想——既然在曹魏已不可能骤然而贵,何不投敌叛国以图发展?恰逢襄樊兵败,关羽威震中原,魏讽自以为遇到好机会,畅想在邺城发动叛乱响应关羽,若把此事办成,岂不为刘备立下大功?莫说封侯拜将,八成还能当开国功臣哩!
便召集心腹友人共商大事。
稍有头脑的人都能看出这“妙计”
多不靠谱。
且不论邺城守军、魏都官民能否容他造反,即便侥幸拿下城池,曹操大军反攻,能抗拒几日?关羽远在襄樊千里之隔,救应都来不及。
就是这么个馊主意,那帮与他交好的荆州后生竟深以为然:一者,这些人本来不得志,想另谋出路;二来,荆州乃他们故土,又是刘备根基所在,辅佐刘备自比在曹魏前途要好;再者这些荆州后人年纪轻轻眼高于顶,全不晓得天高地厚。
于是这场阴谋胡闹般开始了。
无论魏讽还是这帮人都无一兵一卒,能召集的只是家奴仆僮,有耿纪、韦晃前车之鉴,单靠这些人是成不了事的,所以魏讽一党继续煽动旁人扩大队伍,但凡听闻谁对朝廷稍有些不满,就凑上前问一句:“想造反吗?”
八字还没一撇,就串联一帮人,怎能不出问题?魏讽竟然还找到了长乐卫尉陈祎的头上,请他在叛乱之日控制宫廷,劫持大臣。
或许陈祎也是偶尔不顺,又与魏讽有些交情,一时糊涂就应承下了,可事后越想越不对,自己身为曹氏近臣,跟这帮倾危之徒瞎掺和什么?随即向曹丕出首告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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