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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顿了栗子群与那些八路军士兵在自家宅院中待客的屋子里歇宿下来,夜色也已渐渐浓厚,可在惊恐中忙碌了一天的江老太公,却是丝毫睡意也无,只是站在客厅门外,拄着鹿头拐杖,怔怔地望着夜幕下铁屏山的轮廓发愣。
从古至今,倒是也有史册记载岳家军“饿死不掳掠、冻死不拆屋”
,但眼前实实在在看到的,却全都是兵匪一家亲,强掳恶夺、贪得无厌。
却没想到,栗子群与他手下那些八路军士兵当真是在自家院子里选了一处宽敞些的客房,十几条汉子扯开各自携带的简单被褥挤成了一堆,就连吃食也都是啃的自己随身带着的野菜干粮。
不仅如此,在自家宅院外派出的两个瞭哨的八路军士兵只是在黑暗中一晃便不见了身影,单是凭着这手本事,就算是不知兵的人物,也能看得出这些八路军士兵是经惯战阵的老练悍卒!
侧耳听听客房里传出的隐约呼噜声,江老太公沉吟片刻,抬手朝着站在不远处伺候着的管家轻声招呼道:“腿脚麻利些,去把族里几个老人请到祠堂议事,我随后就来!”
低低答应一声,管家刚转身要走,却又扭头凑到了江老太公身边,抬手朝着还亮着一盏油灯的偏厢屋子一指:“老爷,那莫天留和沙邦粹还在偏厢屋子里吃喝着呢,这夜静更深的,咱家院子里留着外姓人也不合适……”
微叹一声,江老太公举步朝着院门走去:“今天他们也算是拿性命拼了一回,枪子底下逃得条性命回来……不过是些吃喝用度上的琐碎,且由着他们吧!”
趴在窗沿旁,已经吃得沟满壕平的沙邦粹看着江老太公与管家慢慢走出了院门,方才转头朝着靠在炕头慢条斯理吃喝着的莫天留低叫道:“天留,还真叫你说着了,老太公和管家出门了……”
伸手从盘子里拈起一根拌过香油的咸菜条扔进嘴里,莫天留一边慢慢咀嚼着脆生生的咸菜条,一边漫不经心地应道:“我就琢磨着今天这事儿不是钱粮能打发的,闹不好……明天咱们就得跟着这些报号八路军的人物走了!”
讶然地张大了嘴巴,沙邦粹三两下从窗户边爬到了莫天留身边:“天留,你啥意思?”
“这不明摆着吗?人家那些报号八路军的人物不要钱、粮,为了救大武村里的壮丁,自个儿还折损了人马,不论是照着人情世故情商,还是论着江湖规矩掰扯,咱大武村里少说也得替人把兵丁补足了不是?”
“那你怎么就知道是咱们俩要跟着人家走?”
“我打小吃百家饭、天生地养活的主儿,你独门小院子,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这大武村里上下人等数算一遍下来,还能有比咱俩更合适的没有?”
讪讪地低下头,沙邦粹嚅动着厚实的嘴唇,犹豫了老半天方才开口咕哝道:“天留,要实在是躲不开……明天我跟他们走,你就犯不上了吧?”
乜斜着眼睛瞅了瞅蹲坐在炕上的沙邦粹,
莫天留很是不屑地冷哼半声:“哼……还真把自个儿当个人物了?凭啥就是你去了就能顶事?”
犟牛般地拧着脖子,沙邦粹闷声哼道:“这事儿也怨我……我要不是心急慌忙要奔过去拉二婶子家的双柱,怕是那八路军当兵的也不能吃枪子……天留,咱不能昧良心!
人家是替我挡枪子才丢的性命,咱们……我……得还上!”
拈起炕桌上一个花生壳,莫天留毫不客气地将那花生壳砸到了沙邦粹的脑袋上:“我就说你是个棒槌!
吃人一碗扁食你就玩命,现如今还想着把自个儿的命填进去!
我说你也不琢磨琢磨,就你那傻呵呵的模样、脑袋到屁眼就一根筋的主儿,扛枪吃粮你能活几天?这要是没我跟着你,怕是不出十天,你那尸首就得叫狼叼狗啃!”
闷头任由莫天留唠叨了半天,沙邦粹也不反驳,只等到莫天留过足了嘴瘾,沙邦粹方才抬头朝着莫天留憨憨地应道:“天留,我知道你脑子活络,这些年你悄悄在大武村里那些韩姓人家里,也偷学了不少本事……旁的事儿我靠你照应、听你调派,可这是卖命的活儿……我不能坑你!”
“你当你是谁?你说不坑就不坑呀?!
明白话告诉你,说不定眼下江老太公已然开了江氏宗祠寻人议事了!
等着瞧吧,天不亮江老太公就得上咱们屋里来寻咱们商量。
我说棒槌,到时候你可一个字儿别说,听我的就成!”
“行!
可……天留,这事儿你跟江老太公能说出来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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