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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如故靠在床上,望着窗外:“等雨停吧。”
末了,他补充了一句:“或许,等雨停后,魂魄就都会回来了。”
在封如故说话时,如一一直盯着他看。
从十几年前,他就听说过封如故的名姓,揣测过他的形貌、性格。
十年离散之间,他没再见过义父,也不可能见到封如故。
但封如故毕竟是闻名于世的云中君,是世上最年轻的、有尊字称呼的道君,当然,这与他师父飞升得早有关,也与他当年在“遗世”
中力护众人平安的惊世之举有关。
如一走踏世间,听多了他的名字,也听来了许多故事。
真的假的,好的坏的,究竟哪一种更贴近真实的他,早已不可考。
唯有艳名、才名、杀名、傲名四者,时时伴随封如故的故事出现,从未变过。
几天前,如一受义父之托,登上风陵山,才第一次真正见到封如故。
几日相处下来,如一想,义父心里有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而他遭人讨厌,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封如故其人不动则已,一动则光芒四射,但因为他的聪明感太过外露,锐利起来显得咄咄逼人,漫不经心起来又像是在刻意嘲讽,更兼以他剑走偏锋、既疯且癫的性子,委实叫人捉摸不透,谁也不知道他腔子里那颗心是冷是暖。
好一点的,会对他敬而远之,差一点的,难免对这种无法握在掌心的人心生厌恶。
而此刻,如一又从他看雨的眼神里,读出了他的心思,看到了另一个封如故。
……封如故分明是知道的,受了伤,流了血,意识到自己拥有了人灵的练如心,会做出什么事情。
他却没有多少得意之情,也没有借机追杀、报练如心意图杀他之仇,只是静看着窗外落雨,留给练如心足够的时间,容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
米脂山间。
练如心跌撞着穿行在密林间,立足不稳,一跤跌在溪中的乱石里。
溪水倒映出他苍白失血的脸。
他爬起身来,搅乱一溪倒影,继续向前奔走。
雨滴簌簌而落,在地上的积潭中打出跳跃的雨线。
他来到神石旁边的一棵榉树边,双膝跪地,手脚并用,借着被雨水泡得松软的泥土,掘出了衣上尘的尸身。
衣上尘被打死后,尸身被殓入义庄,夜半时,练如心偷偷把尸身领回了家来,埋在树下,绘制法阵,想用灵力保他尸身不腐,却违抗不得天命,只能眼睁睁看他衰败腐烂,终至不复。
窃人尸身,这是练如心十几年生命里做下的第一件错事。
以后,练如心便入了执迷,一步错,步步错。
如果不是因为实在没有办法,练如心不会想到旁门左道,不会受了黑衣人的诱惑,去杀封如故。
好在,现在他有办法了。
他赶时间,还要赶着去还那些窃来的魂魄,去找封如故道歉,因此他要把这件事早些交办好。
练如心抱着这一具半残的尸身,把他平放在神石前,双膝着地,对神石虔诚叩首。
“神石,罪者此番前来,是来忏悔。”
练如心一头长发被蒙蒙雨露沾湿,“我与他人相谋,害了无关之人性命,亏负天命,身犯重罪,死不足惜。
吾愿效仿信徒,以灵祭石,死前只有一愿,盼请神石满足……”
“衣上尘……他生为魔道,一生没有造过大孽,他有此一劫,全因于我。
罪者知道这要求僭越了,但我可以以魂魄为祭,请神石复活他,以及那两名无辜受害的小沙弥。”
神石毫无动静,似是入定的老僧。
练如心跪在地上,砰砰跳着的心渐渐冷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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