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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到对过椅上拂裙坐下,“我们大奶奶叫我来谢你。”
“谢我什么?”
池镜明知故问。
“谢你送我们大爷回家来啊。”
池镜淡淡笑着,坐直了身,扣着两个指头把腿上的尘土弹了弹,“这么客气?”
玉漏没说话,心照不宣地低着脸微笑。
池镜远远看着,先也是笑,后来不禁警觉起来。
每逢说到这样的话上,她多半是微笑,好像在对不起凤翔的事上,她没有一点责任。
但他仍旧是轻描淡写又热络的口气,“我想着要进来见一见你,又寻不到什么借口,干脆把他灌醉了送他回来。
果然见着了,也不枉我陪着吃了那么些酒,险些没把肠子呕出来。”
玉漏睁圆了眼睛,“你也吃了不少?”
“我又不是什么酒桌上的常胜将军,和人划拳,自己也免不了要输的。”
他们这班人里,仅有唐二是在席上以“常胜将军”
闻名,因为他好吃酒,算是“久战沙场”
,得胜经验自然比旁人多。
玉漏不知他是不是意指唐二,也许只是随口说的。
他的每句话似乎都值得她严阵以待。
本来嘛,男女之事就是一场战争,敌我分明。
他的脸给酒熏红了,身上还若有似无的散着一股酒气,可能是这样,所以除开说的那些话,显得他整个人都昏昏淡淡的,是一点朦胧的月阴。
那些话不算,张口就来的,恐怕连他自己也没细思细想过。
他人还是那个冷的人啊,心也还是那颗凉的心。
椅对着椅,当中那条折枝纹蜜合色地毯在二人间铺成了长河,好像谁也不能涉河过去。
但玉漏觉得冤枉,她觉得自己是做出了相当大的努力,可他仍旧站得遥远。
这远又不像先前那么远,这是似在眼前,一碰又烟消云散的距离。
像是白费了一场力。
她问:“那你此刻要不要紧呀?”
池镜拿茶盖子拨着空空的茶碗,“有点发昏,别的倒不觉得什么。”
赶上云主管进来传凤太太的话,“太太说多谢三爷常记挂着,嘱咐您别忙着走,天色还早,多在家坐会,等身上酒气散些了再出去,没得再给风吹病了。”
玉漏便道:“池三爷说头有点发昏,烦您再叫人换碗茶来吧。”
“要不收拾出间屋子叫三爷躺躺?”
池镜摇手止住,“不麻烦了,我稍坐一会就好。”
未几小丫头送了新茶进来,见有玉漏陪着,又自外头忙去了。
玉漏见他吃了半碗茶,脑袋靠在椅背上,又不说话,又不走,仿佛要和她耗个天长地久。
她理着袖子上粘的线头,听见他忽然笑了声,“昨天夜里我做了个梦,梦见我在你们家那条巷子口等你,是晚上,雾濛濛的,分明看着你从巷里往外走,可总也走不出来,我心里发急,想去拽你,脚却挪不动地方。”
玉漏心想,他还是不说话的好,不说话的时候人起码要真实一点。
但她仍愿意陪着他扯这些鬼话连篇的谎,“肯定是魇住了,睡前松松筋骨,或是叫丫头们捶一捶,兴许能好些。”
他坐直一点,敛着眉头,“一会回去是该叫丫头们捶捶,你不知道今日我为你跑了多少路。”
“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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