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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叫阿隆。”
他飞速低下头,再不敢看赵宝珠的脸,嚅喏道:“兴隆的隆。”
赵宝珠奇怪地看了他,终是收回了目光,拿笔于宣纸上将他的名字写下:“姓什么?”
少年低着头道:“没有姓,我小就被人牙子买到这儿来了,不知姓什么。”
赵宝珠笔头一顿,看他一眼,也没说什么,道:“那我便还叫你阿隆。”
阿隆胡乱点了点头,哪里还听得进去赵宝珠在说什么。
满心满眼都在想天底下怎么会有长成这般模样的男子,又想这样玲珑的人物怎么就落到他们这穷乡僻壤来了?使他到这儿来的人也着实是恨得下这个心肠。
赵宝珠不知他心中所想,只顾着将手下的契约写完,盖了印,递到少年面前给他看:“你看看,有什么不合意的地方再改。”
阿隆闻言,这才缓缓抬起头,还是不敢抬头看赵宝珠。
他将那张纸拿在手里,打头便看到了「生契」两个字。
元治朝有生死两种契约,「生契」是有期限,两年一续、三年一续,到时守契者便可跟契主商量,谈得好能涨些工钱,谈得不好便不再续约。
而「死契」便霸道了。
一旦签字便是定死了的,只有契主将守契方赶出去,或是两方中哪一个死了,才算是作罢。
阿隆被人牙子卖到无涯县里时,跟上任县令签的便是这死契,本是要为这县衙老爷效力到死的,幸而这县令老爷先去了,他便成为自由身。
虽然不必在像以前那般被其他大些的下人朝打夕骂的,却也没了工钱,这两年阿隆都是靠县衙仓库里陈年剩的粮食,加之时不时出去讨些别人不要的菜心碎豆腐什么的,这才活了过来。
然而现今赵宝珠拿给他的生契上竟明白写着,每月工钱三贯,吃住都在县衙,逢年过节还能再另二吊赏钱,生契三年,续约之事再议。
阿隆一看便瞪大了眼,拿着契约的手都在发抖。
三贯钱!
他在老县令手底下时一月只有半贯钱,每每还有被那些大点儿的小厮丫鬟们占去不少,他正是长身子的年纪,每月的钱只够买些吃食贴补,不至于饿肚子罢了。
连县城里最赚钱的典当铺里学徒的小厮每月也只有一贯钱,没成想赵宝珠一出手就是三贯!
“这……这……”
阿隆一边惊喜,一边又不敢相信如此好运能砸到自己头上,一时也顾不得其他的了,抬头希翼地看向赵宝珠:“老爷、老爷可是当真的?”
赵宝珠温和地看着他:“自然当真。”
他到底这一路上省吃俭用,李管事临行塞给他的二十两还原原本本地放着未动,还有各处官府派下来的银子,因此银钱上还算宽松。
如今他看着阿隆高兴的模样,直想起自己在叶府上头一次拿月钱时的场景。
叶府上下如何待他,他看在眼里,到底是学了些东西,现今也懂得厚待下人。
他说罢,拿出一吊钱来递给阿隆:“这些钱你先拿去,明儿早去买些安置的物什,我看你的衣服也穿的久了。”
阿隆激动地说不出话来,略黑的脸涨红,跪下去便给他磕了三个响头:“谢老爷隆恩、谢老爷隆恩!”
“唉。”
赵宝珠赶忙去拉他:“怎么动不动就要跪,快别跪了。”
他也是头一次当官,以往都是跪别人的,现今阿隆跪来跪去,他还有些不习惯。
阿隆登时成了只快乐的小犬,围在赵宝珠身边打转,殷勤地又是为他张罗吃食、又是打来水给赵宝珠擦洗。
赵宝珠眼瞅着都觉得他背后随时要伸出条大长尾巴来,在空中画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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