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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子间位于灶披间(沪语:厨房)楼上,其实比贺敏敏家大不了多少,不过被好婆收拾得井井有条,加上平时只有一个人住,看起来宽敞明亮了不少。
苏州好婆倒了两杯茶,打开点心盒子,让贺敏敏坐倒窗户边。
“真的要讲起来,这茶叶还是你姆妈送给我的呢。”
贺家的亲戚每年都会送些苏州的特产来,像是碧螺春的茶叶,采芝斋的蜜饯,她姆妈都要送些给邻居和同乡。
苏州好婆的衣襟上别着两朵栀子花,她眯起眼睛,仔细端详着贺敏敏,越看越满意。
“人家过去说,喝了谁家的茶,就要和谁家结亲。
我喝了你家这么多年的茶叶,难怪孙子和你有缘分。”
贺敏敏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低头笑笑。
她总不能告诉老太太,她和他孙子是假结婚吧。
“你知道的吧,我不是阿天的亲好婆,是他家本来的佣人。”
贺敏敏茫然地摇摇头。
她妈妈只跟她说江天佑是被一个老太收养的,至于佣人不佣人的,倒还是第一次听说。
她又想起江天佑那个“少爷”
的绰号,暗想难道他还真的是个“少爷”
不成?
等江天佑端着热腾腾的饭菜走上楼,就看到贺敏敏和好婆两个人执手相看泪眼。
贺敏敏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单薄的身子不住发抖。
好婆拉着贺敏敏的手背不住摩挲,娘两儿好得像是她们才是一对亲生的祖孙。
“别哭了,吃饭吧。”
江天佑有些尴尬,他就猜到好婆会告诉贺敏敏自己的身世,所以宁愿在楼下做饭。
在江天佑心里,这段历史并不值得说道。
因为出身不好,江天佑的童年是黑色的。
弄堂里的那些小崽子们欺负他,往他身上扔瓦片、煤灰。
他们说他是没爹没妈的小杂种,他外公去香港做资本家,他妈去台湾当女特务,他爸爸是野男人,还说他也是小特务,是资本家的少爷。
江天佑想不明白,明明自己是被好婆这个劳动人民养大的,吃百家饭,穿百家衣,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怎么就成了“资本家的余孽”
呢?
少年江天佑受了委屈只好搂着好婆哭,好婆拍着他瘦小的肩膀安慰说等他姆妈回来就好了。
他跟欺负的人说,等他姆妈回来,带他去德大西餐厅吃大餐,去大兴百货买衣服,去少年宫玩“勇敢者道路”
。
那些人笑了,说你姆妈早就不要你了,不然她早就回来了。
江天佑哭得更厉害了。
因为他们说的都是事实,别说人了,姆妈连封信都没来过。
后来他逐渐意识到哭是没有用的,没有人可以帮他,靠好婆不行,靠姆妈更加没有可能。
江天佑开始反抗。
那些侮辱他,欺负他的人,谁买了梨膏糖,就抢过来。
谁穿了新衣服,就扒掉扔在地上踩。
如果是群殴,就打那个带头的人,把他按在地上抡拳头,打到服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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