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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官人找谁?”
忽闻人问,扭头看见隔壁家院内走出个年轻妇人,手上端着木盆,穿一件水色长衫子,雪白的裙,身段消瘦,面色蜡黄,两边脸颊些微凹下去了些,有些病相。
不过人倒十分有礼,向池镜点了点头说:“要是找连家,这倒没错。”
池镜只好作揖行礼,“他们好像没人在家?”
“大早上就出去了。”
梨娘向对面墙根底下倒了水,端着个空木盆将他和永泉打量一遍,想不到他们蛇皮巷的人家还有这样的客人。
不过连秀才是读书写字的相公,玉湘玉漏两位姑娘又都在大户人家,他们连家认得这样贵气的官人也不怪。
她孱弱地笑着,“你们是连大相公请的客人吧?他们不是在家摆席,是在曲中一家酒楼里定了席面做东,难道没告诉您?”
池镜笑了笑,“我们只是认得,我也是偶然经过他们这里,就
想着问候问候,并不知道他们摆酒设席之事。
怎么,凑巧他们家有什么喜事不成?”
“连大相公在县衙谋了个好差事,可不是件大喜事么?”
正说着,又见个年轻男人由门里走出来,“你在和谁说话?”
他接了她手上的盆,回头一看,怔忪一下,便对妇人说:“你进屋去吧,今日才有点见好。”
池镜初看这斯斯文文的年轻男人有些面熟,转头才想起来从前见他和玉漏打过招呼,正是她那叫王西坡的邻居,是个开猪肉铺的,偏又像个读书相公。
池镜朝他打了个拱手,却没话可说,只是微微笑着。
西坡也一眼认出他来,池家三爷嚜,虽只打过一回照面,那闲散冷傲的气度却叫人过目难忘。
他也回了一礼,“连三姑娘不在家,听见早起和她娘往街上买酒去了。”
池镜忽将一边嘴角往上提了点,“你怎晓得我是来找连三姑娘的?”
西坡笑了一笑,没说什么,转身进去,阖上了院门。
照高楼(o八)
晌午玉漏与她娘将酒送去那望月楼里,赶上那楼上群贤毕至正要开席,秋五太太只把几坛好酒叫店内的伙计搬上去,自己并不敢露面,仍悄悄拉着玉漏家来。
这一趟回来才得空烧饭,玉漏早已饥肠辘辘,走去灶间帮忙,秋五太太只叫她帮着折茼蒿。
一看那茼蒿不知放了几日,早打了蔫了,玉漏懒懒地坐下来笑,“哎呀呀,爹自在酒楼里大鱼大肉,咱们在家吃糠咽菜的——我究竟不知他得了这差事,您高兴个什么?您又半点光没沾着他什么好处,还不是在家吃这些烂菜叶子。”
“你怎的说这话?”
秋五太太一壁朝缸里舀水,一壁瞪她,“你爹得了好差事,多挣下些银子,难道不是交回家来?”
“是,是交回家来,”
玉漏好笑着点头,“可您也不舍得使啊,还不是只留着给他吃好的穿好的,他的银子仍是往他身上使,您在这里白卖命。
将来倘或您死在爹前头,他又讨个女人进来,您舍不得嚼舍不得咽的积攒下的那些银子,到头来还不是别人替你花,您到底图个什么?”
这算是把秋五太太问住了,她呆了须臾,朝地上笑着啐了口,“呸,专你这丫头最会算,夫妻还有你这样计较的?噢,你盼着我早死了,再替你讨个后娘进来,你当就舍得给你吃舍得给你穿了?老娘还是亲的好,老婆自然也是原配的好嚜。”
尽管说着这样的话,可是她那风干的脸上也有丝迷惘。
不过这几十年来她都没能想得开,这三言两语自然也别指望能“点化”
得通她。
玉漏懒得再说,自低着脖子在灶下把那些茼蒿掐头去尾的,一筐子摘得只剩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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