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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段过去,带着怨恨的语气,从祁驼子的口中讲了出来。
宋慈听完后,很长时间没有作声。
最初听到亡母案情时,宋慈是心弦紧绷的,但这种紧绷感随着祁驼子的讲述慢慢松弛,到最后听得祁驼子的凄惨下场时,他心里反而生出了一种莫可名状的平静。
当年母亲遇害之后,时任仵作的祁驼子背着箱子赶到行香子房时,他曾与其有过一面之缘。
借着白惨惨的灯笼光,他看着如今的祁驼子,看着眼前这个蓬头乱发、衣衫褴褛、后背弓弯、独目中透着恨色的老人。
他忽然双膝弯下,一跪在地,道:“家父从未对我提过这起旧案,原来他曾受你如此大恩。
事过多年,一切已无可变改,我再怎么做,也难以挽回一二。
千恩万谢,宋慈没齿不忘!”
他正对着祁驼子,以头磕地,伏身下拜。
祁驼子浑身颤抖,独目中的恨色开始慢慢地消散,一行老泪不觉流出,滑过满是皱纹的脸庞。
十五年前的这些过去,他对外绝口不提,便连唯一的至亲祁老二他也从没讲起过。
他原是打算将这段过去带入黄土的,可今日不知为何,却对宋慈讲了出来。
看着跪在身前的宋慈,泪眼模糊中,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在府衙当堂而跪时的样子。
良久,祁驼子的耳边响起了宋慈的声音:“凶手若是两人,何以现场没有第二个人的鞋印?”
此话一入耳,祁驼子不由得一呆。
当年他推断凶手很可能是两个人,却没有想过现场只有一个人的鞋印,他的这番推断,似乎被宋慈这么一句话便给推翻了。
宋慈此言像是在问祁驼子,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祁驼子的推断在宋慈看来有一定的道理,但这需要厘清一个疑问,那就是现场,尤其是床前,有一大片血迹,然而只有一个人的鞋印,却不见第二个人的鞋印。
若说另一个凶手更为谨慎,有意不踩到地上的血,没有让鞋印留下来,那为何会放任同伙留下那么明显的鞋印呢?那鞋印实在太过明显,从床前延伸至窗户,明显得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凶手穿多大的鞋子,生怕别人不知道凶手是从哪里逃走。
对此他想到了两种解释,一是凶手杀人后急于逃离现场,情急之下没有留意脚下,其中一人留下了鞋印而不自知,另一人只是侥幸没有踩到血,这才没留下鞋印,而留下鞋印的那个凶手,脚与宋巩差不多大小,鞋子的尺寸也就差不多,毕竟这世上穿同等尺寸鞋子的人,其实不在少数,这才害得宋巩蒙冤入狱;另一种解释是,留下满地鞋印的,就是他父亲宋巩的那双新鞋,凶手故意从衣橱中找出这双新鞋,穿上后在房中留下鞋印,以达到嫁祸宋巩的目的。
宋慈推想着这两种解释,慢慢地站起身来。
“我娘亲的案子如今知晓的人已不多,知情之人只会更少。”
他看着祁驼子,恢复了查案时一贯的冷静,“你算是少数知情之人,我想向你打听几件事,不知可否?”
祁驼子叹了口气,道:“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语气不再带有怨恨。
“我娘亲的裙袄上,”
宋慈开始发问,“是有一处血指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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