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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做骘奴,这并非我的大名,而是阿娘给我取的小字,我因为喜欢,便总想令人这样叫我,显得亲近些,但自入京后,也就只有两个人这样叫过我。
也人叫我景议,那是我的表字,又或者不礼貌些,叫我范评。
但大多数人敬称我为驸马,范驸马。
我不甚在意,但总觉得有些心虚,因我不是男子,却偏偏娶了柔嘉公主,成了个女驸马。
但这个驸马,并不是我想要当的,只是阴差阳错,令我与公主不得不做了那样久的假夫妻,也算是相敬如宾,礼尚往来。
承安十九年,范府后院里有两个婢女闹事,与总管在主母跟前争执了起来,吵得面红耳赤。
当时我与公主正在院中,听得响动,也过去凑了热闹。
那两个婢女一个叫做三斤,个子娇小,脾气却很大,且骂起架来颇有几分文采,像是读过书的;另一个叫做熊娘,生得比男子还要高大,却一直低着头,唯唯诺诺。
三斤与总管一昧争吵,你来我往,互不服输。
但我晓得,三斤大抵是讨不到什么好处的。
那总管是主母从母家带来的亲侍,已许多年了,连我那位父亲也需给几分薄面的人。
而主母是个严肃且很讲体面排场的人,最好是家中安安稳稳什么事也不要发生,什么也不要改变,我与公主去瞧热闹,反而叫她拉不下脸面,有意要严惩那两名婢女。
我虽明面上是范府长子,但不甚受宠,内眷之事,我也无从置喙,想着瞧一眼,也就走了。
公主却不然,她问:“为何不让那人把话说清楚呢,我瞧她口齿清晰,条理分明,不像是会随意污人之辈,既掌管家中,还是以公正服众为最佳,娘子以为如何?”
我少有见公主如此强势的时候,主母当时也有些怔愣,那总管几次欲给自己辩解,都在主母眼神制止下作罢。
无论如何,公主到底是天子女儿,哪怕并不受宠,也不是主母能够随意搪塞的,更不要说公主与范府,还有另外的牵连。
主母于是对三斤道:“你有何证据,可证明江总管克扣熊娘月钱?”
三斤面色坚毅,眼中熠熠闪光,迅速从怀中掏出一沓芭蕉叶裁成的书册递上:“娘子过目,奴跟熊娘的月钱都明明白白记载在上头。”
主母狐疑一个婢女竟然识字,接过芭蕉账本看了两页,问江总管:“熊娘月钱确实有缩减,你当真扣下了?”
江总管忙道:“娘子明鉴,之所以会扣下月钱,是因这熊娘比比府中寻常男子吃得还要多,府中与她同食仆婢皆来抱怨,说与她同食,往往只得六分饱,但她不过负责府中洒扫,手脚也并不伶俐,只得些力气,工不抵俸,这才扣去,且扣去的工钱都用作了她的口食,并没有挪作私用。”
府中仆婢膳食,皆有规定,江总管此举,并无大错处。
主母便道:“既在府中做事,断没有叫人挨饿的道理,日后这份月钱还是给她,不必克扣。”
江总管忙道是,三斤却又道:“请娘子再往后翻阅。”
主母不解,公主却不知何时走到了主母身旁,颇为好奇地再翻了几页,抬首问:“你倒是事无巨细,难道早知道他会如此推脱?”
三斤立刻跪下,俯首答道:“回公主,奴的阿娘曾说过,做人理当清清白白,不该要的不能要,不该少的不可少,凡是江总管扣下的,奴全记着了,没有半句虚言。”
主母此时脸色已不大好,公主就在身旁看着她,面色淡淡,如她一贯的事不关己的模样。
“江总管,”
主母终于开口,却将后几页悉数撕下,将剩下的交给了江总管,“拿着这账簿,去库房一一比对,将欠她二人的月钱补上。”
江总管不知芭蕉账本上记了什么,但他是亲侍,明白主母发话,断没有反驳的机会,只好惶恐接过账簿。
三斤虽与江总管炒过,却很懂得见好就收,道了一句多谢江总管,又拉过熊娘的袖子,跪谢了主母与公主,甚至是我,也得了她一句多谢。
等三人离去,便听公主问:“我阁中缺两个婢女,娘子不若将这两人调来我阁中,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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