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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声重复着,最后成了呜咽呢喃。
“老师所言正是,人世一遭,最终也不过枯骨一具,不痛不痒是过,死去活来也是过。”
裴瑾不知何时站在两人身后,看着背对她的两人,“是我选择了后者,作为我的命途。”
她长发还披散着,但已穿戴齐整,站在两人身后不知已有多久。
晨光熹微,碎银一般的日光穿破阴霾,抵入尘土。
裴瑾站在光斑中,见两人回身看她,她双手交叠,对着他们的方向轻行一礼,“让大家费心了,我已无碍。”
裴瑾此次发病将府里搅得人仰马翻,只因昨日实为十四,并非她该发病的时候,虽然有惊无险地过去了,但十五这日,她仍被勒令在家不准出门半步,是以她只得以养病为故,又告了一日假。
所谓养的病,自然是在北阳州死里逃生,得的伤病。
既是因公务负的伤,魏章帝也不能坐视不理,派了万冬上府慰问。
巳时,万冬便领着一干侍从武卫浩浩荡荡地挤进了龙须巷,赤黄蓝绿地占满了整条巷子。
此等盛况在这条巷子是许久未见了,邻里之人都哈着腰巴头探脑地向外头看。
万冬上门之时,裴瑾正坐在书案前看刑部送来的公文。
原本刑部需处理的公务并不多,六部中,如果户部是最劳碌的一个,那么刑部便是最清闲的一个,放在平日,远不至于要到骚扰病员的地步,但近日实在是逼不得已,一则,那动一动便能让刑部上下抖上三抖的李侯还在刑部大牢里关着,二则,各地察狱(2)要开始了,如今刑部尚书空缺,身为左侍郎的御前红人裴瑾,眼下便是刑部的主事之人。
慕昕携着风走进书房,指挥着侍女将书架上剩余的书都拿下来,自己则去收书案上的书,两人所过之地可谓片页不留,慕昕连裴瑾手里握着的那本也不放过,他扯了扯没扯动,怒目圆瞪:“你把手松开,我要晒书!”
裴瑾捂嘴咳了两声,握书的手半点没松,“这本不用晒,明日你便看不见了。”
这声音远不如平日清亮,淡淡的还含着一丝哑,慕昕眉毛都倒竖起来,刺道:“别家的书也是书!
今日天好,不能浪费,晒书正合适!”
他寸步不让,把怀里抱着的书往案上一扔,两只手都同裴瑾争夺起来。
将公文撕成两半这种事传出去,实在是有损作派,裴瑾叹了口气,说:“好了,你放了罢,我松手。”
慕昕没有立刻放手,他审视了对方半晌,见人确实是真心诚意才松了手。
将最后一本书丢到书堆上,他轻哼一声,“病秧子气力还挺大……”
转头抱着书出门了。
他这般做,自然是在找碴。
作为一个病人,本分便是好好躺着,这人倒好,不光不好好躺着,竟然还要在他面前处理公文!
哼!
没收还是轻的,若他长得和萧大哥一般高一般壮,他早扛着这个视本分于无物的恶人到院外头,将她五花大绑在躺椅上一动不能动,好让天日驱一驱她这一身不可饶恕的罪孽!
书房的书如蝗虫入境一般被席卷干净,如何还能称得上书房,裴瑾脑中空白了一瞬,一阵软麻的感觉突然间袭上全身,她欠了欠身子,手撑着案头站起了身。
走出门,入眼便是朗日当空,白云连绵成海,但日晕方圆内一片澄清,确是晒书的好日子,她倚在门框上,看着辉光下的两人将书一本接一本摊开,排放在长凳上。
王伯便是在此时小跑进内院来报信。
慕昕闻声回来,丢了书,扯过被裴瑾丢在屏风上的大氅,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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