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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生横刀疆场,乱世辟天下,盛世保太平,所求衷于心而已。
我私心想,我儿也当如是。
我教他重诺、坦荡、忠君、效天下,却未告诉他己心可守,人心难测,善恶无定,是非难议。
守心之外,更重要的是护心。
那年三月暖春,我本许他归乡冀北,看云起霜飞,纵马踏花的,可终是......未能应诺。
我儿之恒,该是恨我的。”
大魏界址所在的旸关,边疆军驻扎于此,十里连营,旌旗斩空。
可苍云之下,却是蚀人的无尽萧寂。
裴瑾眨着干涩的眼睛,心想,义父惯会骗人的,塞外一点也不好。
“裴大人可是初次到这边塞?”
原本行在前端的黑马不知何时与她齐平,之间相隔不到三尺的距离。
高大壮阔的身形,仿佛居高临下般地俯视着她,漆黑的鬼面也让人难以窥探,压得人无从喘息。
裴瑾下意识一紧手中的缰绳,点了点头,语气透着疏离:“正是。”
好似突然意识到自己这副样子是会吓到人的,穆之恒不再看她,扯了扯马嚼子,拉开了些距离,口中却道:“边塞苦寒之地,裴大人这般,想必长于绮罗,惯有锦衣玉食,自是不用来此的。”
听出他话语里的挖苦,裴瑾沉吟一瞬:“曾有人同下官说,边塞可看云起霜飞,一路纵马与雁齐,”
她转头看向穆之恒,仿佛穿过层层迷障,看到了记忆中熟悉又陌生的人,金戈铁马,巍然如山。
“如今一见,便是有,也无兴致了,便如将军所言,苦寒之地。”
“哦?此人有此念想,倒是与本将幼年时相去无几。”
穆之恒也转过头看向裴瑾,神色中是鬼面也掩盖不住的锐利与锋芒,“莫不是方才站在大人身旁的那侍卫?本将瞧他对大漠极其熟悉,便起了惜才之心,裴大人不如将他交与本将,他日若能建功立业,未尝不是桩美事。”
不是,不是义父。
裴瑾别过头不再看他,僵硬的脊背渐渐放松下来:“下官先替他谢过将军赏识,只是下官也并非拘才之人,实是此人死求白赖,驱赶无法。”
面具下的人突然噤了声,半晌慢悠悠道:“若是本将一定要呢?”
裴瑾回道:“将军尽可取之。”
“这么说裴大人是同意将此人交与本将了?”
裴瑾瞥了他一眼:“将军怕是听岔了,下官可管不了那泼皮户,说的是将军自可取之,能成与否,下官不知。”
“裴大人难道连下人都做不了主?”
“将军何时听说他是下官的下人?”
约莫是怕再说下去,按不住手边的长枪,穆之恒眯了眯眼,转了个话头:“本将自小混迹在边塞,总听塞上之民说中州人,说话只说三分,剩下七分得用猜的,尤其是当官的,说话更是一环套一环,一弯绕一弯。”
“故弄玄虚,心口不一,惺惺作态,虚与委蛇,将军可是要说这些?”
裴瑾声音不轻不重,“不过,方才似乎是将军先起的头。”
身旁的人偏头打量着她,目光凌厉带着审视,裴瑾不为所动,“依下官看,将军虽常年在边塞,骨子里刻的还是中州人的习性。”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良久,听穆之恒笑了一声,声音像是从胸腔使劲哼出来的:“裴大人怎知,我不是真心?”
裴瑾却答非所问,“将军,到了。”
穆之恒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熟悉的营地就在不远处,此刻官兵皆全副武装,一副戒备森严、蓄势待发的态势。
戍兵辨认出他们,转身飞奔进大营,应是通报去了,没多久便有一群同着漆黑铠甲的将兵从辕门出来走向他们。
其中一人走在最前,脚步不紧不慢,在一众精壮粗犷的男汉中更显突兀,面目俊雅,温润而泽,若是着袍服,便是出身士族、学问渊博的贵公子,但他的侧脸却有一条延伸至眉骨的疤痕,如同美玉上的一道瑕,生生添上了几分拒人千里的阴郁与凶煞。
他打量了一番与穆之恒并驾的裴瑾,接着又看向身后的车马大队,说:“朔京派来的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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