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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说干出这等凶悍之事,是要担心一下会不会遭到当地豪强报复的,结果这家伙倒好,仗着自己政绩卓绝,还一度因公事缘故下狱却被陛下亲自下诏放出来,便更有了一番对峙豪强的魄力。
可惜去年年初之时,贾刺史的身体就已很是不好,最终病故在了任上。
但段宝元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忘记彼时令他心惊肉跳的一出。
结果现如今,他又要面对另外一个极端了。
年龄上的极端!
他在心中思量了一番陛下的各位女儿年纪,这才将面前的这位和皇后所出的安定公主对上了号,也不由紧跟着便哀叹了一声。
陛下啊,就算您真要给这位安定公主累积声誉,也不能拿这等事情开玩笑呀。
这个年纪的孩子,大约也只能在此事上挂个名头罢了。
但还不等段宝元想出个所以然来,他便已听到一个稚气未脱的声音问道:“可否劳驾段长史随同我移步?”
官员之中,官服的颜色是最清楚不过的等级划分,根本不必问什么“哪位是段长史”
这样的话。
段宝元一个激灵回过了神来。
既有陛下圣谕敕令下达,别管他觉得年幼的公主督办此事是否过于荒唐,他也得先照规办事。
反正,天津桥这东西,只要公主没有突发奇想,想要将其造成个奇怪的形状,出不了差错。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前来,朝着李清月回道:“公主有何吩咐但说无妨。”
李清月摸了摸腰间的鱼袋,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再多几分派头,但眼看着面前这位循规蹈矩的洛州长史根本没把眼睛往别的地方看,又觉得似乎没这个必要。
也对,陛下自己都还在洛阳呢,洛州官员但凡有一点行事差池之处,她这个做公主的转头就能去向父亲告状。
她定了定神,继续说道:“段长史想必也知道了,我阿耶在诏令之中说,想要令同至洛阳的僧侣负责修建天津桥。”
“正是如此,”
段宝元垂首答道,“只是臣有些不太明白,为何陛下严令我等暂时不得将消息外泄,尤其是,不能将其直接告知于驻扎在圆璧城中的僧侣。”
李清月微不可见地翻了个白眼,“你觉得他们很好说话吗?”
段宝元:“……”
这话真不像是个如此年幼的公主能说得出来的,可段宝元沉下心来思量她的这句回答,又觉得其中不无道理。
因佛教的开端乃是汉明帝派遣使者自西域求佛至洛阳,并在此地兴建白马寺,洛阳周遭的佛寺虽有部分被战祸焚毁,依然可算昌盛。
自段宝元担任洛州长史以来,没少同那些僧侣打交道。
这其中自然也有德行操守出众的高僧,甚至在前年的洛州水患中,有人将寺中积蓄的粮食给拿出来赈济灾民。
但也有不少僧人,真可谓是乌烟瘴气做派。
或许是因为前任洛州刺史对豪强占田的打击,便也让人将目光转移到了佛教弟子的身上。
以这些人看来,既然有着名录造册的弟子能算作多重意义上的“方外之人”
,那为何不将他们那些可能被查抄出去的地换个位置挂靠呢?不多几年,就多出了一批来历“神秘”
的弟子。
想来洛阳是这样,长安的和尚也不会相差太多,若是贸然让这样的一行人去负责修建天津桥,干那种下等人的苦活,他们可不会乐意。
段宝元想到这里,小心端详了一番李清月的面色,发觉她好像并未因为这样的障碍而有所不快。
只不知道这种表现,是她确然胸有成竹,还是她年纪太小的缘故。
他随即就见李清月又朝着他招了招手,见他俯身下来后才轻声说道:“所以阿耶才先令你等保守秘密,对此事心中有个底,再令我来执行此事,必定将其办得漂漂亮亮。”
段宝元问道:“既如此,公主需要我做什么?”
李清月答道:“其一便是,咱们如今已说过两句话了,就算此前不认识,现在也认识了。
我知道你们对我来做监工必定有不解和不满,可如今咱们才是一并同事的,总不能还互有龃龉,各自隐瞒。
所以我需要你们对我做出的行动都不必怀疑。”
段宝元有顷刻间的犹豫,却又转瞬想到,能对佛教僧侣有此种点评,又能说出这样的一段开场白,就算是将她当做十二三岁甚至更年长的人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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