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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窗搁置的博古架旁,一人正将小小的梅瓶摆放上去。
“育哥?”
梁珩道,“你怎么在这儿?”
梅瓶里插的非是时令花卉,而是一朵绒花,散尽余热后炉灰似的紫。
沈育手捧一只螺钿妆奁,崔季瞥去一眼,复又移开视线。
沈育将妆奁递给梁珩:“段延祐推平了东宫,这是在你原来寝殿前的树下挖出的。
我记得你说过,那棵树年纪同你一般大。”
在沈育与崔季心有灵犀般的沉默中,梁珩品出一点不同寻常,怀抱某种行将彻悟的预感接过妆奁,里面是一条薄如蝉翼的细绢。
沈育:“这封信原本藏在绒花发簪里,二十年未见天日,我将它取了出来。”
绢上所书,准确来说,并不是信。
一封信不仅要有来处,更要有去处,如同无源之水、无根浮萍,深埋地下,流浪在时空之外的,只能称为记述,不知道写给谁,不知会被何人阅读,离开那支书写的笔管,就成为死去的灵魂。
记叙人是与此事没有任何干系的旁观者,因此才留的一条命在,传下这张绢信。
此人本是望都城东闾里暗街出身的奴籍女,十七岁卖身进入官人府邸做事。
家主姓段,任职奏曹,开门立府不久,买下十来个家仆,其中三位少女专事服侍家主的妹妹。
做家仆本是一眼就望到尽头的事,谁想段家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家主不久便从奏曹右迁丞相少史,接着升任丞相。
段小姐一朝飞上枝头母仪天下,记叙人与另外两个同伴,便从普通的家仆,变成了皇宫女官。
章仪宫没有一样不堪称乱花渐欲迷人眼。
三位暗街长大的少女何曾有过这样奢丽的生活,就连她们卑微的身份也被人遗忘,因是皇后的女官而处处得到尊敬,心气儿日渐水涨船高。
只有一样禁令,宫中侍奉需得如同意遁空门,六根清净,不得与人有私情。
然而三位女官中很快就一人得意忘形,触犯了这条规定。
那位少女名叫适冬,遇见她的良人在一个春天。
外男禁止进入桂宫,因此那是十分难得的机会,几名棋待诏前来教导皇后与女官弈棋。
围棋国手出少年,其中有一位风华正茂、意气飞扬,指导三个女官,问及诸女棋力,另两个都只推说不会,适冬不得已,只好对面入座。
对这些风雅之事,适冬七窍通了六窍,是一窍不通,只觉得那棋待诏手指白皙有力,十分好看,棋官将子落在哪里,她就追着那双手依样落子,下出了两条缠绵悱恻的黑白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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