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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芸花麻利换好衣裙,一把就端起地上已经盛满了水的大木盆,轻轻松松跨出大门,她蹙着一双柳叶眉,抱怨也似嗔怪一般:“还好这把子力气跟着来了,不然怕是连面都揉不动!”
轻轻把水往空荡荡的菜地里一泼,像仙女挥了挥她轻轻软软的飘带,陆芸花身形纤细、走姿优美,只可惜一只手还提着竖起来到她大腿高的大木盆。
这盆子是他们家用来洗衣服的,最近她屋子房顶漏水,就拿来接一接。
把木盆往屋里一放,陆芸花先去娘的屋里,见她还在昏睡便小声退出来,快步进了厨房。
冬天为了省柴,他们一家平日活动大多都在厨房,所以在这放了吃饭的桌凳,桌边有个小柜子,里面放着小芸花编了一半的络子和她娘亲绣了一半的帕子等等杂物。
陆芸花没动它们,只是把滚落的针线线收拾一下,大致保持了原样。
总是一份回忆。
陆芸花默默想着,见桌上放着一碗灰绿相间、颜色不怎么好看的糊糊,这就是这里穷人的主要食物……麦。
古代南北交通不发达,南北主食差异很大,北方不适合种稻谷,小麦就成了主要种植作物。
因为做成饼后不论行军还是出门都方便携带,自家吃也很好保存,有着诸多优点,国家中心又在北方,在百姓中麦就比稻更普及。
陆榕洋正坐在凳子上喝着自己的麦粥,他吃得很细致,连桌上滴落的粥也会用小手抹着送进嘴里。
麦粥非常废木柴,也只有那些穷又有牙齿不好的老人或是病人的人家才会煮麦粥。
大多时候,人们会把还带着麸皮、磨得不精细的面粉和各种野菜、蔬菜、豆类拌在一起上笼蒸,等麦饭蒸熟后取出来沾着酱吃。
有些闲余钱财的人们大多吃“饼”
,材料是麦饭的筛得更细些的面,上锅蒸熟的叫蒸饼,下水煮了的叫汤饼,放炉烤好的叫烤饼……总而言之就是没有经过发酵的面团的各种做法。
谁叫陆芸花穷呢?她们家现在只能吃得起麦饭。
虽说家里还有些钱财存着,但没有进项又有病人要吃药,所以宁可在吃食上紧着些。
现代一些地区依旧常吃麦饭,如果没听过麦饭也应该听说过一种春季限定小吃——槐花饭。
槐花饭就是拌了槐花的麦饭。
面粉和槐花拌在一起放好各种调料上锅蒸过,吃起来面里带上清甜花香,花香夹杂着面香,香气在唇舌间久久留存。
面粉中麦芽糖分解时舌尖余留的甜、槐花保留的香和饭里的咸夹杂在一起,一粒粒、一颗颗……似是黏在一起,又似是颗颗分明。
越嚼越香、越嚼越香,就像槐花落在麦田里,风轻轻吹过,它们便缠缠绕绕、热热闹闹地打闹玩耍,露出交融在一起的两种香气。
槐花饭入嘴并非精细食物的柔和细腻,还保留着面食特有的劲道,吃起来有一种朴实又平和的感觉,让人不自觉感叹:啊,这个就是春天、是田野,这个就是食物最本质的味道。
能从汉代流传到现代的食物肯定有它的过人之处,或许不是绝顶好吃,但做法绝对不会太复杂。
在现代的时候,陆芸花也会在春天槐花开的时候摘下那些半开的槐花,做几顿槐花饭饱饱口福,等槐花谢了之后便心满意足又充满期待地等下一个春天的到来。
但不代表她会喜欢这里的麦饭。
那时陆芸花做槐花饭,不会吝啬地放上各种盐、糖、蒜、最后还要放些香油,更增添几分浓厚香味。
这里的麦饭呢?因为研磨技术不发达,人们也不舍得筛个好几次把麸皮都筛走,面粉里留存着大量麸皮,吃起来不只是坚硬,甚至有点拉嗓子。
现代人追求健康,喜欢吃点粗粮降降血糖血脂,什么麸皮面包、麸皮馒头……麸皮比例一多都能让很多人难以下咽,吃个几顿十几顿还能说追求健康、忆苦思甜,真的天天吃……任谁都受不了啊!
现代加了麸皮等等粗粮的食物比精细粮的食物还贵些,别说回到古代,就往前回个五十年人们都会觉得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而现在的陆芸花……她吃的麦粥中面粉麸皮几乎各占一半,还得一日两餐都吃这个,好在她的好胃口没跟过来,不然吃饭都会变成一件痛苦的事情。
最大的幸运是承和朝盐价很低,保证了麦饭的基础口味,要知道没盐的饭食是超乎想象的难以入口。
陆芸花对保证百姓能以最低价格买到盐的承和朝廷充满好感,又默默庆幸了好一会儿,想:“只要没什么大灾大疫……就不会有什么大动荡吧。”
在安稳的时代总比在战乱的时代更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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